按照包正的要求，公孙泽当天下午没有回瑞鑫，而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整个孔雀大厦马上恢复正常，一切又井然有序地运转自如，川流不息的人又开始出入孔雀左眼办公室，无数的电话、无数的请示、无数的嘈杂就在对面上演。包正看得特别高兴，觉得这熟悉的画面让他感觉心底踏实、甚至看上去都好“温暖”。

　　后宫无忧，前朝方能大干一场！于是，包正决定放手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包正先把小q叫了上来。通过一月份的视频事件，包正判断这小伙子的口风还算严实，决定把一项重要的工作交给他：“你是学计算机的，那你一定知道什么叫情报喽？”小q眼睛一亮：“是想让我入侵哪个竞争对手的网络吗？”包正张大嘴巴，道：“你比我想象得还没底限！我是说‘新闻情报’。”小q挠挠头：“不懂。”包正只好说：“你去查一下，最近十五年德城所有媒体关于孔雀胆的报道，按信息的报道时间、新闻主题归类，这周末做好，周一给我。”

　　小q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十五年？那时候好多媒体还没有网络版，您这是让我去图书馆一份一份翻吗？”包正沉吟道：“平面媒体的内容数字化也就是十二、三年，之前的确没有电子版。这样，你从现在往前推，能找到什么时候、找到什么时候！当然，我相信你也找不到新世纪之前去。不过，如果一定要划重点线的话，那就主要查2004年——或者从03年到05年那段时间吧。”

　　小q本待领命去也，突然觉得有义务确认一下，转回身睁着双眼问：“您这是要调查什么案件吗？”包正一笑：“你觉得呢？”小q不好意思地笑笑：“同样是情报，这事儿如果是泽总交待下来的，那一定跟业务有关；如果您这儿交待下来的，一定不是正事儿，所以我猜可能跟什么案件有关。”包正开心地敲了他一记：“真聪明——所以要保密，除了你我，不许让第三个人知道。”

　　sherry进来时，正看到小q一脸兴奋又神秘的样子跑出去，不免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包正。包正刚好向她一招手：“正想叫你，你就来了——算是心有灵犀吗？”sherry被他开玩笑开惯了，只有不在意地笑笑，问：“有什么事要我做吗？”包正一边踱着步一边说道：“公孙泽毕业就来孔雀集团工作，他的工作记录应该是全的吧？如果他以前休过假——当然不是一、两天的那种，公司是否会有记录？”

　　sherry有些不明所以，还是答道：“普通员工的考勤记录，人事应该都有。只是泽总作为高管，平时是不用考勤的，反而不一定会有。但如果他休假时间比较长的话，应该会有记录。”

　　包正眼睛亮闪闪地笑了：“对呀！你去查一下：他是否有休息三个月以上的长假，是在什么时间休的。”

　　sherry点头，正要离去，包正又加了一句：“我想看一下他的劳动合同和人事档案，让人事尽快给我拿来。”sherry有些意外，不知道下午包正和公孙泽到底谈了什么具体“工作上的帮助”，为什么现在突然开始要这些东西？尽管不确定，直觉上这不是好兆头。还没等她平复下心绪，包正下一句话没吓她一跳：“同时，你把他过去十年由包董付掉的所有帐单打一份明细给我。”话说完，包正发现她久久没有动静，回头看着她问：“怎么了？”sherry摇摇头：“没什么。”转身去了。

　　包正转到落地窗前，为开始真正接近公孙泽的过去即兴奋又焦虑。但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就是要稳住吴天和陈立——要赌他们还不知道这个录像已经落入自己的手中，要他们俩至少在自己揭开谜底之前不要“铤而走险”，更要赌他们俩不是联手对付公孙泽。

　　所以，他先给陈立发了一个信息：“全面调查所有参与741竞标各方的底价和方案，要常与他们谈话的全部要点。周一前给我。”——先让这只忙起来！

　　然后，包正打电话给吴天：“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吴天到时，包正躺在沙发上，吴天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问：“正总，您找我？”包正眼睛都没睁，唔了一声。吴天小心地看着他，问：“您身体不舒服？”包正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叫道：“舒服！不能更舒服！我还从来没这么舒服过！”

　　这明显是反话，吴天注视着他狂躁地走来走去，问：“我可以为您做点什么？”包正猛然站住，看着他微笑道：“我今天被狙击了。”吴天吓了一跳，小心地问：“您是指——”

　　包正阴阴地一笑：“公孙泽撂挑子了。今天——就在刚刚，我想跟他谈一下741项目的预算及规划，结果莫名其妙地，他突然要求跟以前一样他只管集团的日常运营，把所有医药业务都推给了我——所有医药架构的事情，他全不管了。”

　　吴天果然怔住了——眼神不知是惊、是喜、还是意料之中的故作淡然。

　　包正在窗前快步地来回走着，显得气愤又焦躁：“公孙泽的人品和能力没有任何问题，对此我深信不疑。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会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行为——我相信后面一定发生了什么，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肯告诉我。但是，我必须知道！公孙泽实在要走，我不强留。无论他走不走，我不能容忍的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有我不知情的秘密正在发生。”

　　吴天的眼神躲在厚厚的镜片后面，试探着问：“所以，您打算——”

　　包正猛然站定：“我需要你帮我去查：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天深深地吐了口气，缓声问道：“为什么？”

　　包正恼火地反问道：“我的话你听不懂吗？”

　　吴天慌忙解释道：“您误会了。我其实是想，为什么您的关注点在这可能有、可能没有的所谓秘密上，而不是对于集团来讲更重要的医药业务上？此前，这一切被公孙泽把持，他现在好不容易认清局势肯放手了，您正好可以把这一块纳入到整体业务中重新考量，并可降低三个月后他去龙舟时把这个业务整块切走的可能性。所以，如果他真的不想管医药，这对于孔雀而言，是一个乐见其成的变化，您为什么反而不高兴呢？”

　　包正定定地看着他，眼中带着明显的疑虑问：“你好象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

　　吴天故作镇定地说：“不，不是意外，是期待已久。无论因为什么事情促成这种变化，我都认为，这是一件好事，所以，我希望您也可以这样看待这件事情。”

　　包正点点头：“无论是对泽总的阴奉阳违，还是对我的敢怒不敢言——好在你从来不隐瞒你的想法，我想，这也是包董认可你的原因。”这句话听到吴天的耳朵里，简直就是太子的认可与夸奖，在过去两个月来基本从未出现过，他甚至有点激动了。

　　包正话锋一转：“尽管，我可以接手这块业务。但是，我还是对秘密更感兴趣。所以，就象当初让你调查公孙泽辞职的原因一样，你马上帮我调查一下是什么促使公孙泽放手医药。”

　　吴天离去时，包正象是顺口提及一样：“周一我想查看一下公孙泽的相关档案资料，你对这些应该比较熟悉。届时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可以直接问你，你就不要安排其它事情了。”

　　吴天停了一下，尽管他只用平和的声音答应了一声：“好。”还是担心不要泄露了内心的狂喜：这是说，包正终于不再相信公孙泽了吗？

　　包正冷漠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给他希望——就是要让这只慢下来。

　　这时sherry匆匆走进来汇报：“人事部门反馈，泽总在04年，07年，10年分别休过三次长假，第一次是半年，第二次是九个月，第三次是一年。期间工资照发——所以，应该是带薪休假。”出乎她意料，包正瞪着她，迟迟没有说话——半晌，才焦躁地挥挥她，近乎粗暴地示意她“出去吧”，这在以往是很难想象发生在包正身上的。

　　sherry刚退出门，包正就颓然跌坐在办公桌后，双臂支在桌子上，双手用力按压着太阳穴，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公司之前录制的活动视频剪辑——画面正锁定孔雀王为公孙泽拂去雪花的那段，反复重放。

　　包正用阴狠的眼神盯着屏幕上的两人：包董是一种明确的关爱眼神，很近很近地看着眼前这个青年，那手拂上去也是很自然的样子——就象家人之间那样；公孙泽微低着头讲着话，目光温顺而乖巧，也许是在汇报工作，也许只是在说这雪和天气，或者随便说着什么而已，但他的神态没有半点客气、生分、反感、或抵制，甚至没有距离、没有感觉一样，就那样受之泰然的让眼前这位一向威严、苛刻的孔雀王照顾自己。

　　包正无法理解，如果发生视频里那样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还是这样的相处？公孙泽是一个宁折不弯的人，在孔雀王那样的暴虐下，不要说求饶，他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发出来。这样强硬的一个人，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他怎么会继续留在这里——留下来也应该是被迫的，就象他现在仍然一门心思要离开一样。可是屏幕上，他面对孔雀王的神情，实在不象一个囚徒，倒象——即便在魔鬼面前他仍是一个备受宠爱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