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无视吴天惊愕的目光，继续道：“既然出手了，就该知道结局只有一个。我去实施清除编制‘斩首行动’，让他们知难而退。但这件事，也许给你个障眼法的机会，可以不必让太子知道，或许因此可以保全你这一次。”

　　吴天总算松口气，由衷地说：“谢谢兄弟！作为回报，我能为你做什么？”

　　陈立道：“把另外两份视频交出来，并且答应我不再使用这个——否则，我只有让你永远没有机会使用它。”

　　吴天冷冷地说：“抱歉，这是包董交给我的，我相信这是他老人家预见到有一天我会需要用这个来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这次也恰恰证明包董的预见没有错。我不会交给你，也不会销毁。”

　　陈立淡定地说道：“你给不给我，我都会拿到——但是你可能永远没有机会知道了。”

　　夜里，包正踱进公孙泽的卧室，公孙泽已准备就寝，正坐在床上看书，教训他道：“你懂不懂敲门是种基本的礼仪？”包正恍然道：“哎呀，唐突佳人了——万一你在做什么见人不得的事情可有多尴尬？失礼失礼。”公孙泽知道这口头官司一打进来就没完，才不会上他的当，于是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当他不存在一起。

　　包正得意地看他全不应战的样子，知道他气儿已经消了，就好脾气地坐到他床前的椅子上，一幅准备促膝谈心的样子，还未开口，公孙泽已然道：“有事快说，没事出去——谁让你坐下了？”

　　包正本想说“不请客人坐下也挺失礼的”，但难得挽回的大好和谐场面，哪儿能挑泽总这个理呢？于是，他奉上一脸笑意，殷勤地说道：“领导，我让人查了一下沈老的资料，睡觉前想跟您汇报一下今天的进展，免得明天再说会有遗漏。当然，站着说也行——主要是那样的话，好象在俯视您，这感觉对您有点不尊重……”

　　他好象完全忘记平时爱站在人家椅子后面发表谬理论的时候了！不等他贫下去，公孙泽斩钉截铁地打断他：“说。”

　　包正为自己一朝回到解放前的家庭地位在内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声，语气热切地说：“本以为他负责这些年的地产，怎么着也得有些‘私房钱’、‘小金库’，谁曾想这位老干部全家移民加拿大不假，但他本人却甘于清享养老院的寒居生活，把国内的资产全部都捐了，让我感觉非常钦佩！”

　　公孙泽沉吟道：“他的家人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包正点头：“猜着了——他的儿女都是靠自己的能力三年前办了技术移民，现在在加拿大也就是普通的工薪族，他的妻子前年已经过世，所以，当真是两袖清风呀！”

　　公孙泽道：“这是好事——说明中国也不是没有清官。”

　　包正道：“我也没说他不是呀？我只是想不明白他反复说‘一共十个’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寻根究底’是我放松大脑的休息方式嘛！”

　　公孙泽白了他一眼，继续看书：“说吧，有什么发现？”

　　包正一笑：“发现是肯定的——我发现他从2003年开始负责德城的地产，到11年退下来，他经手的项目很多很多，但与孔雀集团合作的项目，刚好十个。”

　　公孙泽一怔，道：“巧合吗？凭什么就说那‘十个’指的就是这‘十个’，太牵强附会了吧？”

　　包正一撇嘴：“又不信我！不然，我们打一赌，谁赢了谁当家——以后另一个人就得听赢家的，怎么样？”

　　公孙泽警觉地瞪了他一眼：“干嘛？好赌成性是吗？一码归一码。这件事就算谁猜对了，也不见得以后他事事都对，怎么就都得听他的？家庭也好、公司也好，作决定不应该是谁对听谁的吗？巧设名目地投机取巧是因为心虚吗？一肚子的歪门邪道！”

　　尽管被骂出来，包正的心情不坏，因为有些发现他还不能告诉公孙泽——只怕跟孔雀胆有牵连再刺激到他。原来晚上下班前小q来复命时，把十个合作项目打了个清单给包正，从第一个项目2003年一块名为“杨家窑”的地，到2010年的741项目，两人一个一个对着新闻资料和政府网站的信息核对，都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包正一直皱着眉头看，小q有些气馁地道：“抱歉正总，就这些，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真奇怪，作为天才我一般不失手的，这次、还有上次查孔雀胆，都是我出师不利——点儿真背……”

　　他正嘟囔着，包正一拍他的肩膀：“你说什么？”小q以为自己发牢骚打扰他的思路了，但看到他的眼神超级认真、严肃的样子，感觉不象，忙小心地问：“你指哪句？”包正一点他：“刚刚那句！”

　　小q谨慎地回想着：“点儿背？出师不利？孔雀胆……”包正一拍他的脑袋：“上次那张图片你还有吗？”小q脑袋一缩：“轻点轻点！有用没用——全靠这颗脑袋帮你查呢！”一边从电脑中调出上次那张新闻图片，点击放大后，图片中又现出那三条黄线。包正却对着新闻标题和内容仔细看起来。“孤独老翁暴尸家中一周无人发现”：德城某县杨家窑村在搬迁时发现，一老翁居然已经暴毙家中数日竟无人知……

　　小q愕然瞪视包正：“居然就是杨家窑！”他摇了摇脑袋，似乎想把接触不良的脑电路碰巧连上，马上质疑道：“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吧？也许是巧合？”包正神秘地一笑：“虽然不能说事物总是普遍联系的——但我们不妨联系起来看一看，还能有多少巧合。”他马上电话李总：“你把杨用的档案发邮件给我，现在。”

　　李总其实已经下班了，但大老板发话，哪敢说自己不在岗位上——哪怕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立即给正在旁边商业区逛街谈恋爱的助理电话，把助理生生叫回集团发邮件给包正。

　　于是二十分钟后，杨用的档案已展示在包正的电脑上：杨用出生在杨家窑；十年前杨用被召进孔雀集团，正是2004年……

　　小q迟疑着说：“也许，真的只是巧合？”

　　包正一笑：“的确，有这种可能。你现在马上帮我查一下，这个报道的记者是谁？现在何处？”小q为难地说：“这个——得找中组部或者中宣部才成吧？如果他继续写新闻，我还可能在网上查到，如果他改行干别的，我可上哪儿去查呀？”

　　包正鼓励道：“你先试试，也许足够巧合，没准他还是一个摇动笔杆、卖字为生的呢？”小q咬咬牙：“我试试——你什么时候要？”包正沉思的眼神说不出的深邃：“这回可真是，越快越好了！”小q勉强点头：“我一定尽力。”包正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我和你并肩作战。”小q一怔：“你也查这个线索？”包正一笑：“是，不过用不同的方式。”

　　他在地图上查明了杨家窑的位置，决定明天亲自去看个究竟——不到现场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是通常他用来“讽刺”公孙泽作方案时的“闭门造车”，内心里，他有一种预感：他在离一个秘密的核心越来越近！

　　虽然限于种种担忧，他还不能现在就分享给公孙泽，但兴奋的心情无法抑制，他跑到一楼吧台上倒了一大杯红酒，向公孙泽的房间方向遥相致意，刚要喝下——他的目光落在那把铁制的吧椅上，纯白的颜色显得那般冷而且硬，包正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冰凉的椅面、椅腿，他无法想象，每天对着这把椅子，公孙泽的心情该当如何？他有一种冲动，想把这椅子拆了、砸了、熔成铁水……但他更不想让公孙泽感觉到他知道了什么：如果，他可以坦然面对这椅子，我也可以——我还是不可以，但是我可以装作可以。

　　第二天，包正骑着摩托孤身一人来到杨家窑。这是一个早期的地产项目，虽然当时也算是盛极一时的地标社区，但十年后看来，已没半分当时的光鲜，从布局、到设计、到整体修缮，只能是一个普通的社区而已。

　　包正在外面转了一圈，发现在北面背阴方向，只隔了一条不太宽的公路，居然是破烂颓废的贫民窟一样的所在，好大一片，飞舞的垃圾袋、低矮的木板房、散步的狗和无人看管自己在地上爬的小孩，说不出的凌乱及混乱。

　　他实在有些好奇：杨家窑社区虽然不算特别高档，但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邻居”存在？就算不向房地产商投诉，也会把政府的门踏平了，现在的消费者不该这么平静地容忍这种“不和谐”的存在吧？

　　于是，他把车停在靠近杨家窑小区这边的路旁，信步走了过去。才要择路进村，却见路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一个盲人——说是盲人，是因为阳光不太灿烂的早上他居然戴着一幅大墨镜，还因为当包正走近时，他不是将脸转向包正、而是将一只耳朵向包正的方向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