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早上刚跟杨用通过电话，了解到昨天包正居然临时起意去探视沈老，不由心中警觉！还好，据杨用讲，沈老也没说出什么来，但他还是感觉到包正这次“调查”可能不仅仅是针对公孙泽那么简单。如果包正真的借此去了解孔雀的全部内幕，到底是好事还是不好？孔雀王朝本来就是传给他的，他早一天知道早一天进入角色，按理这应该是吴天求之不得的，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总有些惴惴，拿不准的恰是包正对待这份产业的态度。

　　他不由想起杨用的话。当时两人说完正事儿都要挂线了，杨用突然问：“吴总，有件事还真得跟您请教：正总跟泽总到底是什么关系？”吴天一听，心里就咯噔一下，故作泰然地问：“总裁和执行副总的关系，怎么了？”杨用故意轻笑了一声：“我瞎猜的您可别往心里去啊！照理正总无论太子党的身份还是总裁的地位，都在泽总之上，怎么我觉得正总时时处处反倒让着泽总呀？”吴天松了口气，道：“公孙泽那臭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正总能跟他一般见识吗？当着你们的面成天吵架也不成体统，所以正总一般会给他面子，倒也不算什么。”

　　杨用道：“那就好。我听您讲泽总去意已定、正总在往回收权，昨天看他们在一起的样子，正总好象还是很在意泽总的观点，处处挺维护他的，所以跟您这儿唠叨一句。”话不用点破，两人心知肚明。吴天放下电话后，沉思良久，决定还是要再试试包正。

　　当下，吴天注意到包正刚刚语气中已是极为不快，忙道：“您别误会，如果是以前的什么事情，也许我知道，就省得您耽误时间了。”

　　包正瞥了他一眼，意识到杨用一定是告诉他自己去探视过沈老的事，于是也不客气地问：“沈老跟孔雀集团有多深的往来？”

　　吴天的语气急切中带着顾忌，道：“他曾经主管房产业务，我们的往来无论多久远，也仅限于此。现在响巢接受调查，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最好还是跟他保持距离比较好。同时，您身上的担子这么重，集团内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您主导。”

　　这话里明显有话，包正故意问：“比如说？”

　　吴天只好明言：“今天一早公司下达了最新一轮的任免通告，有很多跟集团十几年的老人都被撤或调任闲职了，启动了一大批年青、甚至新招的高管。我相信，这个任命是泽总主导拟定的，只是不知道在公布前，您是否看过？”

　　包正面色一冷道：“这个任命是我发布的，你看不到我的签名吗？还是说，我的签名都不足以表明我才是这起业务架构组建的主导者？”

　　吴天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小心伤到了太子的自尊心，忙解释道：“当然，您是总裁，所有的决定都得您同意才能实施，我是说……”

　　包正森然道：“不是我同意，而是我主导、我规划、我主建的新架构——你听不懂我的意思吗？”

　　吴天垂下目光，喃喃地说：“抱歉，我以为是泽总提出的建议，您只不过照顾他的面子没有否决他，所以我只是来提个醒。表面上这是一次业务调整下相应的人事调整，但是他把几处工厂、农厂，无论是否关乎调整业务的主管几乎全部撤换了，规模之大可见其求变之心，何况当下他本就去意已决，您不能不防啊！”

　　包正冷冷地说：“这是我要求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就是要借他之手完成这次从业务到人员的变革。他就要离去，新的班子也不会再买他的帐，这个王朝才是我的。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执行到一半就要熄火，下面只能我自己亲自来，这多少还是打乱了我原有的计划。”然后，他笔直地看进吴天的眼睛里，说，“我知道，这种‘狡兔死、走狗烹’的活儿还是容易伤一些老臣的感情的。但只有受得了冷遇、耐得住寂寞、吞得下委屈还保有忠心的人，才有可能、也才值得，留到最后。精明强干如公孙泽，他的权柄我说收回来就收回来了，他又能怎样？”

　　吴天意外、震惊之下迅速将眼神收敛到不露一丝精光，恭敬地答道：“您说得对，无论是谁，都得与时俱进，不然只能被历史和团队抛弃。”

　　包正话题一转：“一个人聪明不可怕，最忌自作聪明；一个人忠诚可贵，最蠢是不识时务的愚忠。你自诩忠诚于包董，对此我不作诟病，我甚至可以给你时间——任何时候，这世上只能有一个孔雀王，我不急。”

　　吴天走出孔雀大厦一段距离，看四下无人，连忙拔通一个电话——直觉不对，猛回头，正迎上陈立墨镜下不明阴暗的注视，他才要合上电话——手机已经到了陈立的手里，他快速看了一眼，合上，还给吴天，说：“你忘记程飞是怎么死的？”

　　吴天脸色一变，道：“我不过拔一个电话——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陈立无言前行，坐进自己的车里。吴天无奈，只好跟过去，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车子驶离孔雀大厦，并迅速离开市区。

　　陈立这才问道：“这个电话，是关于公孙泽的吧？除了这个没来得及打出去的电话，你还做什么了——尤其是，你对公孙泽做了什么？”

　　吴天冷冷一笑：“你消息倒快——他自己告诉你的还是你靠你那只猎狗鼻子嗅出来的？我只是代包董提醒他而已，我相信，这才是包董要我留在这里的原因！”

　　陈立冷冷地说：“包董从来没想要过他的命——只怕你是借刀杀人。”

　　吴天一怔：“我也没想要他的命，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是希望夸大其辞在包董面前邀功？”

　　陈立将手机打开，调出一张相片立在他的眼前——正是那辆迈巴赫的定损照片——问：“你的杰作？”

　　吴天一怔，因为费用支出要过他的审批节点，所以他知道泽总汽车出事故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样严重，而陈立的话更让他打了一个冷战，慌乱道：“不是我！我就是再恨他，现在也还不到杀他的地步——如果他真的要毁灭整个孔雀集团、甚至葬送包董的后半生，就算包董醒来后要剐了我，我也会杀了他保全孔雀——我坚信这是我对包董尽忠的最后方式！”

　　陈立道：“除了包董，孔雀集团没有人可以伤害他——这条规矩你应该清楚。所以，你联系外人替你动手，对吗？”他指的正是吴天刚刚拔出的电话，而如果承认，这就等同于承认违反规矩！

　　吴天申辩道：“不，是他们联系我，想了解这边的变化并确定后面的合作方式。”

　　陈立道：“所以你暗示公孙泽在试图改变集团格局导致后续合作一定会发生变化，从而让他们替你动手？”

　　吴天摇头道：“不，你可以调出我所有的通话录音，我绝对没有暗示。在你面前我没必要隐瞒：我确实想恐吓公孙泽，但绝对不是杀了他——我并不知道除了我还有人在动手。”

　　陈立道：“或者，你没想到他们已经动了手。”

　　吴天恨恨地说：“凭你怎么说，这件事绝对不是我干的。”

　　陈立森然道：“那么——你干了什么？”

　　吴天瞪着他：“你会出卖我？给正总？”

　　陈立面无表情：“他已经知道了。”

　　吴天的脸色惨白，颤声道：“公孙泽已经退缩了，不再坚持实施他的计划了！既然他都这么做了，他还有什么必要让包正知道这个！”

　　陈立望着他：“你干了什么？”

　　吴天沉声道：“包董留给我的三段视频——我让他重温了第一段！”

　　陈立气道：“我提醒过你不要动这个——你还是没沉住气！”

　　吴天愤恨地说：“我不能任由他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我要让他知道包董还活着，还可以象以前那样收拾他！”

　　陈立恨恨地说：“你想过万一他把这个视频交给包正的后果吗？”

　　吴天一怔：“你是说……”

　　陈立道：“包正和包董之间明显有芥蒂，但好在目前看来他还算保持中立——既不亲近也不敌对。可是，你应该能看出他对公孙泽却是赞赏有加。如果让他看到这个录像，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你想看到他彻底放弃包董、放弃孔雀集团吗？”

　　吴天有些心虚，却强硬道：“我不相信公孙泽会把这个交给正总——明显，他也没想把之前的事情全部讲给正总听，这是为什么到现在正总对以前的事情都一无所知。”

　　陈立沉吟道：“我确信，正总一定知道了什么……不管怎样，我去公孙泽那里把那段视频彻底销毁。同时，我去帮你清理掉尾巴。”

　　吴天有些意外：“什么意思？”

　　陈立面无表情地说：“你不该勾结外人。看在你跟包董三十年的份上，这次我不对你清理门户，希望你好自为之。他们那边，你不要再联系了，我会处理。”

　　吴天追问道：“你想怎么做？集团内部已经这样混乱，现在不宜在外面再树强敌，你还是消停点儿吧。”

　　陈立冷漠地看着他，没说话。

　　吴天只好加了句：“如果真是他们干的，我会提醒他们收手。”

　　陈立淡定地说：“晚了。他们敢对孔雀王的人下手，真当孔雀王不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