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正点着头、踱着步，说道：“我一向对谜比较感兴趣，只要有，我一定会忍不住要解开，因此我的世界里不可以有谜——就象现在的孔雀集团以及每一个角色，在我这里都没有秘密可言——也包括我刚刚让你解答的谜底。我只是想给你个机会，让你以我希望的方式为我工作。只可惜，两次你都不及格。”他站定了，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吴天。

　　这象训小学生一样的语气，让吴天心里一个激灵——太熟悉了！这太子跟他老子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吴天就不明白，这太子明明被丢在外面不闻不问、自生自灭长到三十多岁都不曾跟孔雀王学过一天，怎么两人为人处世上就这么神似！

　　当下，他一挺胸脯：“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请给我一个机会。”包正淡然一笑：“前两次，是孔雀王的余荫给你的；这一次，是我给你的——我跟你不熟，所以，机会只有一次。”

　　包正一回到办公室，就超自然地拐到对面，进门就问：“刚刚听了郑总的汇报，感觉你安排了不少伏兵啊！”公孙泽刚跟马总过完医学院项目的事儿，水还没喝上一口，顺口答：“以我们的财力，完全可以退市，留在上面是希望有个透明一些的企业形象而已。这次是个机会，至少把董事会完全管控起来，别再有什么意外。”包正沉吟道：“你觉得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公孙泽一怔：“什么意思？”包正一笑：“只要是公开发行的股票，企业就不可能被完全管控住。”公孙泽白了他一眼：“杞人忧天。”

　　包正也不跟他犟，笑嘻嘻地问：“中午有安排吗？要不陪我一起去参加个午宴？”公孙泽看了眼手表：“没空儿——我有约了。”看着公孙泽匆匆离去的身影，包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有约？非要用这个“约”字吗？还是，真的是“佳人有约”了？他突然有些念起吴天的好儿来。

　　公孙泽到的时候，方天龙已经点好了酒菜等着他了。公孙泽一看，桌面上摆着刚上来的西湖醋鱼、白灼芥兰、三色虾仁和酱香小排，立时就觉得饿了。方天龙微笑着看他的眼神，问：“今天很忙吧？我就让他们先做了，这样你一来就可以开始吃，我们也可以多聊一会儿——不怪我擅自做主吧？”

　　公孙泽微然一笑：“怎会？”其实他特意外方天龙点的居然都是自己喜欢的菜，虽然好奇，但自觉一个大男人，他不想把注意力放到这些细节上——尽管他其实是挺在意，于是问，“你最近在忙什么？”

　　方天龙轻描淡写地说：“我去了趟澳大利亚，谈商务合作的事情，昨天才回来，就听说你在741项目上就打了一个漂亮仗，现在市委上上下下都在说你们帮常有庭找到了一个回到舞台中心的契机。我相信，这一定是你的功劳，所以特意请你出来，为你祝贺。”

　　公孙泽道：“不，你过奖了，这是包正主导的。”方天龙看着他用筷子轻轻拨弄着虾仁，道：“你不必解释，我都明白。你的实力我清楚，他如果想站在前台接受掌声，你不会跟他争的。不过，我更相信，撑起这个舞台的人，才是真正的主角。”

　　公孙泽把话题一转：“今天吃饭，我们就谈这个吗？”方天龙一笑：“当然不是，我有一个好消息要与你分享。还记得上次跟你说融资的事情，进展非常顺利，这周协议签订，就可以进入实施了，所以特别跟你通告一下。”

　　公孙泽沉吟了一下，决定直截了当地同他谈开：“方总，我知道你一直希望与我合作主导孔雀，坦率讲，我没兴趣继续留在孔雀、甚至德城。从资本的层面讲，龙舟不是孔雀的对手，如果你想胜出，只能借助外力、甚至外资。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为此你需要出让多少利益我虽然不明确知道，但即便你成功是否可以有更多、或者等值的回报，尚未可知。这件事是否值得你冒这样的风险，我真的希望你能三思。”

　　方天龙盯着他微微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我尤其要感谢你这样讲，因为方才那番话不是孔雀副总对我讲的话，而是从一个朋友的立场，我听得出来，并且很高兴你能这样做。对这件事，我有信心并且一定会去做。但是，你放心，我体谅你在孔雀集团的处境，我不会让你为难。”

　　公孙泽平静地看着他，说：“我没有朋友，在这件事没有结束前，我也不能把你当成朋友。但是，我尊重你，专注实业、稳健发展，独力支撑龙舟到今天的局面。我希望你能把这份产业保住，而不要在这次资本游戏中，伤害龙舟的商业根基，引狼入室，甚至失陷于外资的控制。”

　　方天龙点头：“你放心，我有数。从来商场如战场，求稳求实是龙舟不变的发展策略，即便在这次争夺孔雀控制权，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得失之间，我会有分寸。不过，从家父手中接过这个集团已经数年，我一直都在想，到底做企业是要干什么？拿一个又一个单？赢一笔又一笔钱？建一个又一个工厂？身陷其中，会觉得过程就是结果；但如果有一天真的跳出来，永无止境的发展过程真的就是我们所要追寻的吗？值得我们把全部生命都耗在这上面吗？”

　　公孙泽认真地看着他，说：“在我刚刚出来工作的时候，我比你还要迷茫。我好象不是特别需要钱，也不是很清晰地想建功立业，外面整个世界于我，就是一个世界——让我兴奋又好奇。虽然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只有一个很简单的想法，就是要成功——无论做什么，希望可以做成功，就象老师给打一百分。后来，我慢慢觉得，成不成功不是最重要，而是要做对的事情，哪怕做不成，也是功德一件。所以，现在赢单也罢、建厂也罢，赢利也罢，重要的不是这件事情本身，而是通过这件事情，你的目的是什么？它能带来的改变是什么？如果只是让你的女朋友再买一栋别墅，那的确意义不大。”

　　方天龙本来听得挺认真的——所有关于公孙泽过去的事情，他都本能地感兴趣——但听到最后一句，他故意严肃地说：“不好意思，我没有女朋友。”公孙泽不由笑了，脸上带上调侃的意思，问：“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也没搞定一个女朋友？”他还记得方天龙说收到好多封情书的事情。

　　方天龙虽然不知道他上午跟包正斗嘴又斗输了的事情，只是听着他用了一个“也”字感觉有些异样，口中却道：“为什么一定要有女朋友呢？”公孙泽一怔，方天龙在心里纠结了一下，果断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尽管女性往往温婉可人，善解人意，但有时候，我会觉得更喜欢跟你这样的朋友在一起，感觉聊的更深入、也更投入。”

　　公孙泽好笑地问：“女朋友不只是聊天来的吧？你家里人也不催你吗？”方天龙有些无奈地看着公孙泽清澈而纯净的眼神，道：“我的事，还是自己最清楚，也就只能自己作主。其实，我们虽然只是最近才可以一起吃饭、聊天，但慕名相识，已近十年。说说看，你对我印象如何？”说罢，掩饰住内心的紧张与在意，诚挚地看着对面。

　　公孙泽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这样问，只好说：“你指哪方面？”

　　方天龙想了想，决定试他一试：“作为终身伴侣，我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吗？”

　　公孙泽不好意思地笑了：“今天早上刚刚有人打击我，说我不懂女人心，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搞定一个女朋友。因此，你这个问题我还是不答了吧，免得误导你。”

　　他这一笑一改平日里帅气冷峻的风格，说不出的青涩中带着孩子气的俊美，方天龙的心不觉漏跳一拍，情不自禁地说：“说说看——我只信你的答案。”

　　公孙泽有些怔了，他觉出方天龙今天有些怪怪的，不知道怎么说话的语气跟包正有些象……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于是淡然一笑：“无可奉告。”公孙泽的独门秘笈里有一项“变脸”，他思维敏捷、头脑极快，偏偏又心思细密、性格好疑，常常说着话，别人那边还没半分自觉，他这里已经联想到十万条诛心罪状，于是上一分还亲善如故，下一秒就冷若冰霜，一贯是用熟的，在孔雀集团高层，那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只可惜方天龙真不适应，一时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忙道：“玩笑而已——你不要多心。”

　　公孙泽淡然道：“不会。公司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他觉得自己莫名有些烦躁，不知道是因为方天龙的玩笑，还是因为他去国外融资的事情，总之令他十分不快。回到办公室，他一边脱外套，一边不自觉地瞥了眼对面——包正不在，他不经意地问跟进来的iris：“正总干嘛去了？”

　　iris收敛着笑道：“按您的指令，正总老老实实去给扶贫会捐款去了。”

　　公孙泽这才明白这丫头为什么偷着乐了，一时不觉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