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是包正与公孙泽例行的周会时间，公孙泽走进他的办公室，就看到这位正总裁躺在沙发上晒太阳，不觉一脸嫌恶地说：“你就是这么上班的？你让下面的人看到了还怎么好好工作？”包正本来迷迷糊糊的眯着，一下子全醒了，诡辩道：“每个人的工作方式不同，我是用脑，你是用嘴，他们是用手和腿——怎么能一概而论呢？非要做公平的饲养员，撑死鸡、饿死猪、跑死鸭、懒死狗吗？”

　　公孙泽在那边正跟sherry调电脑，头也不回地喝道：“闭嘴！”包正马上遵命，一边好奇地跑过来看两人调出电脑上的ppt，投影到屏幕上。一般公孙泽开会只带嘴的，极少数情况下他会带笔记，但基本上包正还没见到他带电脑来跟自己开会的——这也太重视自己了好吗？一时有些过意不去，悄悄问sherry：“今天什么议题？”生怕泽总一会儿“拷问”起来，自己没做课前预习会挨批。

　　sherry超能理解他的心思，只是真帮不上忙：“这个，泽总之前没有说。”包正还待要问，公孙泽的眼刀就过来了，只好闭嘴。不想，公孙泽的心思却不在他身上，反而问sherry：“你好些没有？昨天有没有去看医生？”语气温柔、和气，充满了关切。

　　sherry微微一笑：“没事，已经好了。”公孙泽眉头微皱：“这怎么行？你的脸色还是不好，要当心。”一边叫来了iris：“你马上陪sherry去医院，让南枫给她好好看看，今天晚上把检查报告发给我。”sherry就不说了，连iris都张大了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包正好笑地拉开他，道：“哎我说泽总，你当这是你分管的项目呢，动不动就要报告？人家女孩子的检查报告怎么能给你看呢？”公孙泽的脸“腾”地就红了，要待解释，一时嘴急，反而不知该怎么说了。

　　sherry当然要为他解围，微笑道：“如果有问题，一定让你知道。”跟iris两人去了。

　　办公室只剩下两人，包正小心地问：“今天你要跟我讲什么？”他好不担心地回想起上次公孙泽讲ppt是要正式交接医疗业务，自那以后每次看见公孙泽打开ppt他就有心理障碍。

　　公孙泽无视他的小眼神，站在屏幕前，开始他的解说：“今天跟你汇报的主要议题，是如何调整孔雀在制造业这艘巨轮的策略构想。孔雀在制造业背景深厚，是业务比重最大、员工数量最多、目前整体结构最积重难返的一块业务。之前我们曾经讨论过，只是鉴于当时医疗业务刚刚起步，房产业务又遇危机，一时腾不出手来改造我们的制造业。但无论我们是否有足够的时间、精力甚至主观上的意愿，这个行业留给我们调整的时间窗口不到一年，如果到现在还不开始着手整改的话，不到一年的时间，你就要开始为这数万员工找工作，或者接法院的破产传单，那应该也不是你喜闻乐见的画面。”

　　包正无语地瞪视着他，负气道：“你要做，你就直说——这么冷嘲热讽地有意思吗？”

　　公孙泽有些意外他就这么“表明立场”了，倒不好再强势欺压他，反而耐心地解释道：“我们在制造业可以分成高、中、低端三大市场，高端主要是农业机械制造，中端主营家电，低端是生产面向国际市场的高品质玩具。

　　目前综合来看，低端几乎零门槛，在当今国际经济动荡的形式下，受到的冲击是最大的，策略上建议尽快出售；中端是数字化程度相对较高的家电产品，尽管与我们目前主要转型的医药差别很大，但在调整后可以考虑转型做便携式医疗设备，并以此为基础发展我们冲击中高端医疗设备生产制造的长远目标；高端的农机具，虽然在制造业的门槛较高，但这一领域的技术发展非常之快，如果不进行必要的升级换代，三至五年内，我们连一丝一毫的生门都没有。

　　所以，整体而言，我的建议是出售低端，转型中端到医药，升级换代高端。我们较为现实的目标是，处理冗余，即是获利——至少不让制造业成为我们下一次腾飞的负累。”

　　包正沉思着听公孙泽讲完包括具体实施构想的制造业调整整体规划，最后问：“你觉得最理想的结果是什么样的？”公孙泽一笑：“问得好！我有一个大胆的构想，也许我们可以把低端和高端同时处理掉，只保留中端转型做医疗器械。术业有专攻，我建议把医疗作为孔雀未来发展核心，所有资源都向这个方向倾斜，集中优势兵力。对于其它贡献相对有限的业务，都采取这种出售、整改的策略。”

　　包正沉吟道：“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吗？”

　　公孙泽道：“曾几何时，多元化发展成为许多作大作强企业的通用药方，但到如今，你会发现除了金融资本层面的运营，多元化成功的企业凤毛麟角，主要原因就在于术业有专攻，所谓多元化更多时候是对短期资源性机会弃之可惜、不争白不争的借口。这个时代不需要恐龙，但需要每一个森林都有最强悍的狮子王——问题是，你找到的那块森林是否足够大，你是否足够强、有能力统治整个森林。”

　　包正站起身来，一边折纸一边踱着步，许久没有说话。公孙泽静静地看着他思索的表情，也不催问。包正倏忽一笑，道：“好，既然你觉得可行，我们就这么做。但我有一个条件，首先我是这个项目的总设计师和发起人——你不许跟我争功；其次，项目执行过程中你必须全程带上我——不许搞单独行动；最后，做事讲善始善终——项目没做完你不许走。”

　　公孙泽瞪着他，气道：“这是三个条件！”

　　包正故作恍然状：“哎呀，数学没学好——三个就三个，你答应不答应？”公孙泽断然道：“你休想！”转身就要走，包正忙拉住他：“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公孙泽被他拉住了，忍不住用力往回一挣，包正连忙放手，嘴里一个劲儿地道歉：“抱歉抱歉，失手了！失手了！”

　　公孙泽一双漆样黑的鹿眼瞪着他，恨恨地说：“你说一条就一条——第一条我答应你，就算你是总设计师和发起人，都没问题。但执行过程中，怎么就都得带上你？再说，这项目如果全程你都参与，我走不走跟项目确立与否有什么关系？”他压住最后一句话没说：你这根本就是在刁难人——你是从工作及业务角度出发提出来的吗？假公济私！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包正一看他真炸毛了，忙伸手搂着他的肩膀拖他到沙发上坐下，一边讨好地说：“开玩笑的！别生气呀！别说什么条件，只要是泽总想做的，我都无条件支持——哪怕你给我加条件都不过分，我哪儿敢给您提条件呢？你说是不？”

　　公孙泽被他揽着，心里有些怪怪的，就想要挣脱出来。但以包正的力气，他如果不使足劲儿是挣不脱的——但如使足劲儿又显得急赤白脸地小题大作！他这么一犹豫的功夫，包正看他垂着眼帘、面容僵硬，只道他又要发作，已经赶紧放开了他。

　　公孙泽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冷着脸问：“对这份方案，你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包正义正严辞地道：“没有——完全没有！一切照您的意思办——够无条件了吧？”说到最后一句时，脸上已是夸张地讨好。

　　公孙泽忍不住就笑了，帅气的脸上出人意料地现出柔和无比的温柔模样，看得包正就是一呆。

　　公孙泽已经起身，道：“那你回去好好看看，明天的行政例会上，你正式公布，这个项目就算启动了。我希望在未来一个月内把基本框架搭好，全力推进，配合到医药的布局，我们未来的架构就彻底敲定了。”说完，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转头问：“还有问题吗？”

　　这哪儿算汇报工作，根本是给总裁安排任务好吗？包正当然不跟他计较这个，深深地望向他的目光却分明带上了计较的意思，含糊地说：“我只是不舍得你太累，你不知道苦心伤神、忧多伤脾吗？”公孙泽笑着瞥了他一眼：“我还‘气大伤身’呢！”包正赶紧打蛇顺杆儿就上来了：“认识到了就要改呀！我说以后你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儿……”

　　第二天的行政例会上，包正果然正式公布了这一方案，宣布制造业改组转型，下面一系列的找买家、型号调型、融投资等等事项将在正总的带领下、泽总的辅助下，立即开始。负责制造业务的张总与吴天面面相觑——太意外了好吗？但会上，当着公孙泽大家一向是不敢提异议的。

　　会议一结束，吴天就与张总在酒廊碰面，张总一张嘴就是：“这是唱的哪一出呀？孔雀集团怎么可能出售制造业务？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下嘴买呀？”吴天以目示意让他小声，道：“你觉得这会是谁的主意？”

　　张总犹豫道：“正总牵头的，应该是他发起的吧？毕竟公孙泽就要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何苦给自己整这么一大难题？不过，前面医药业务也算是前车之鉴，还真难说他是不是想如法炮制咱们这块儿业务……但两块业务属性差别太大了，根本不可能呀！”

　　吴天的眼神在幽暗的光线中闪着冷光：“这个人一根筋，不可能的事情他也未必识实务懂得收手。我只怕，这一刀下去，孔雀只有死路一条！”张总也道：“是呀，光靠医药怎么可能养活得了这么多人！别一下子反而把哥几个全送进去了！”

　　吴天道：“别急，正总只公布了方案，说到底也是他一厢情愿——如果没有得力的人推进，这也就是纸上谈兵。”张总小心四顾，道：“的确，只要公孙泽不出手，这戏十有**唱不下去——但，公孙泽会怎么做，谁拿得准？”

　　吴天沉思着，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