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蝎子已换手到鞭子的另一段，从空中纵身而下，刚要上去接着打，旁边有人喝道：“住手！”正是陈立！他站在旁边，何时到、怎么来、站了多久，在场三人居然都没有发现！

　　展超吹了下眼前的头发，一甩手——短刀已插在鸭子脚前的地上：“你的手下误会了！”

　　陈立看了两人一眼，向展超道：“好漂亮的空手入白刃！你是谁？”

　　展超一笑：“我是谁不重要。反正你也不是冲着我来的。“

　　陈立心中惦记着包正，也不跟他周旋，直截了当地问：“你认识包正？为什么他的手机在你身上？他现在人在哪里？”

　　展超冲楼门一呶嘴，道：“包正就在这楼的地下室，是他让我在地面上接你们。”

　　陈立有些吃惊地问：“他一个人在下面？”

　　展超道：“还有公孙泽。”

　　陈立脸色一变，立刻明白了，对鸭子吼了一声：“快！让后面部队马上跟上来。蝎子，跟我下去。”当先冲了进去！蝎子正待跟进，身边人影一晃，展超已越过他、追上前面的陈立。

　　三个人健步如飞地赶到地下三层的楼道，陈立吓了一跳：只见黑暗中楼道居中的地上，包正脸色惨白地瞪视着他，眼中都是要****的凶光！而他紧紧搂在怀里的公孙泽毫无声息，不知死活。

　　陈立小声道：“正总……我们来晚了！泽总……他怎么样？”包正瞪着他道：“马上抬他出去！要稳！要快！”嗓音嘶哑、几乎发不出声。展超向蝎子一使眼色：“咱俩来吧。”两人四只手扯紧下面的垫子，将公孙泽生生地平抬了起来，快步向外走去。包正起身就要跟上，才发觉两条腿早已脱力，根本站不起来！陈立忙过来架起他，包正才咬着牙说：“你再来晚一步，我就咬死你！”

　　一行人赶到地面时，后面支援的车辆已经到了，包括一辆奔弛suv，一辆工具车，一辆冷冻货车。包正瞪着陈立，气得说不出话来！陈立只好低声着：“您说带一个人进龙图……”感情他以为带一具尸体进去，大白天的在马路上不要太招摇，所以特意弄了辆超市用来运冻肉的专业货车，就为了弄到这个才来得迟了。

　　包正顾不上跟他计较，喝道：“把垫子放到工具车里，大家上车，马上走。”这时一回头，才发现展超已不见去向。陈立知道他的用意，轻声道：“一到地面，他就不见了。”包正点头：“马上回龙图。要快！”

　　包正没有坐那辆奔驰，而是在工具车里紧张地守在公孙泽身旁。他一直昏迷着，异常安静。无论是路上颠簸、还是高速疾行，他都没有一丝反应，脸上也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好象只是睡着了。但越是这样，包正越要担心。一路上，他都紧紧握着公孙泽的手，用两只手暖着那只怎么也暖不过来的右手。

　　终于赶到龙图，南枫带着急救队已等在那里，看到公孙泽他倒也不吃惊，只是快速检查一下他的伤势，马上催促道：“他需要马上手术，体内可能有大量的内出血，必须尽快处理！”

　　手术室灯光一打，公孙泽的双眼立刻瞪圆，好象瞬间就清醒了！他直地盯着头上的手术灯，转而看到一边戴着口罩的南枫，以及周围一圈儿的医护人员——这一幕，他一定太熟悉了！

　　他目光转了转，最后放到南枫的脸上，用沙哑的嗓音平静地说：“我又回来了吗？又要麻烦你了。”

　　南枫点点头：“这是龙图，我马上给你手术。只管放心，我会尽力。”

　　公孙泽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转开。南枫知道他在找人，不过不确定他当下是不是真的清醒：不知道他是在找包正，还是糊涂了在找孔雀王？只好说：“你想要跟谁讲话吗？我们需要尽快开始，马上会给你注射麻醉剂。”

　　公孙泽清晰地问：“包正在吗？”

　　包正披上一件手术服冲进来，伏在手术台上，急切地问：“你找我？”

　　公孙泽说：“有几句话。”

　　南枫示意包正，不能再拖了。

　　包正轻声劝他：“你先手术，我在外面守着你。”

　　公孙泽清醒地说：“怕来不及。”

　　包正胸口就是一紧，仍笑着说：“别怕，咱们俩的官司这么复杂，老天给我们的时间一定够。”

　　公孙泽注视着他，平静地说：“之前那些事瞒着你，不是不相信你……”

　　包正尽量保持声音的平静：“我知道，你怕我接受不了。”

　　公孙泽喘息稍停，又道：“那些事你知道了，我并不怪你……”

　　包正吓了一跳，小心地问：“你知道？”

　　公孙泽注视着他：“我只是想等你自己说出来……我不想逼你太紧……”

　　包正一时哽住，就象一个在大人面前犯了错的孩子，突然意识到最大的错误不是犯了错，而是自己竟然试图掩盖错误，而大人一直都了然于胸、只是忍耐着他拙劣的演技。

　　公孙泽努力保持着目光的注视：“包正，你善良、有正义感……你是一个好人……你不要怀疑自己……”

　　包正意外地盯着他：原来他一直都知道——他一直知道包正心里那个最深的结是对自己最残酷的质疑和不信任！包正一直觉得如果有一点自己配不上公孙泽，就是他知道自己骨子里跟孔雀王是同一类人，这甚至成为他内心深处最隐蔽的恐惧，因为他不要作他父亲那样的人——哪怕他有一颗同他父亲一样不拒绝邪恶的心！

　　公孙泽仍然平静地说下去：“无论怎样，你不要放弃，更不要怀疑……”他已经喘不上气来，更发不出一个音。

　　包正仰起头，怕眼中的泪流下来，哽咽半天，只说出四个字：“……除非你在……”

　　公孙泽的呼吸已断断续续，说话已极其艰难，仍然坚持着说道：“我在与不在，你都做得很好……我希望你是自由的……按你自己的意志……就可以做到很好……”他越来越艰难地说着，有暗影从他的脸上滚落——是冰冷的一滴泪。

　　不能再等了！南枫向包正使了一个眼色，暗示护士开始注入麻醉剂。

　　公孙泽清亮的眼神开始飘忽，声音渐弱下去，仍然在说：“不要担心我……你只是太寂寞……会有女孩真正懂得你……”

　　包正央求道：“不要说了。”

　　公孙泽的眼睛缓缓闭上，仍然在说着：“我就算活着……也不会留在这里……陪你……”

　　包正的泪终于流了下来：“不许再说！”

　　公孙泽失去意识前，最后的一句话是：“别再让……你妈妈伤心……我已经……很愧疚……”

　　手术一直在进行，包正双手紧握、支在下巴上，老老实实、无比虔诚地守在cu外的沙发上，眼睛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他要用眼神、用全部身心把那道门看牢了，任谁也休想这么离开。

　　陈立陪在他旁边，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无比煎熬中，他们就这样挺了8个小时。中间，陈立劝包正吃点东西、甚至喝点水，包正都无视掉，只是继续用眼神锁死那道门。

　　凌晨三点，在手术九个小时零二十三分后，门终于打开了。南枫出现在房门时，两条腿都是抖的。包正立刻迎上去：“怎样？”南枫向他点点头：“手术很成功，他体内的出血基本处理干净。只是……”包正心里一寒：“说吧。”南枫犹豫着说：“虽然没有骨折，他体内脏器内出血比较严重，经过处理，只要下面多加注意，避免并发症，应无大碍。只是，他的头部还是受到撞击，虽然没有骨折、目前检查不到出血，还是受到了震荡，潜在的影响尚难判断。未来一段时间内安静休养非常重要，要尽量避免受到震动，诱发其它脑部损伤……你知道，他以前曾经受过很重的伤，所以比其它人要更小心一些才可以。”

　　包正无言地转开目光，避免让人看到他眼中的泪光。他是个很坚强的人，从小跟母亲相依为命的经历让他不得不坚强。但是，他还是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的阿泽会遭遇这么多的坎坷和磨难？

　　南枫小心地说：“当然，我会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包正勉强微笑着拍拍他的肩：“你办事，我放心。”快步走进cu。

　　医护人员正快速而无声地清理着手术现场，公孙泽静静地躺在病**上，身上插满了管子，周围都是各式的监护设备，诺大的一个房间，他就那样孤零零地躺在正中央，一动不动。

　　包正放轻脚步走到尽可能近的地方，看着记忆中那般英气迫人的那张脸，现在苍白而憔悴地昏睡着，没有一丝表情，虽虚弱却安祥。

　　只要看到他，包正感觉自己的心终于踏实下来，好象就从这一刻，这颗心知道还会有明天、还会有太阳、还会有活生生的快乐可以期待。他尽量悄声地走上前，希望能更近地靠近他。旁边护士提醒他：“******效没有过，你不会吵醒他的。放心吧。”包正当然知道，还是超级小心地靠近他的耳边，用耳语般的声音轻轻地只说给他一个人听：“睡了吗？我在这儿守着你。别怕，只要有你的地方就会有我，我们会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