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王朝之包大人来了 第193章 无边夜雨
作者:云静以致远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那天夜里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连绵不绝、无边无际,包正把所有的窗子都关上,森森的湿意仍然无处不在。他将温度调到30度,还是能感觉到公孙泽的皮肤上透出寒意,看不出也能感觉到他在微微打着冷战——包正知道:尽管他不说,他一定觉得冷。

  南枫一直守在这里,反复确认他没有发烧,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大家都在担心,不要有什么并发症出现。包正更是紧张地守在他的**头,彻夜不眠。南枫几次劝他:“你先去休息,夜里我守在这里,白天你再来。”其实一直有护士,不必再留人。包正坚持让所有人都是客房休息,如果情况有异,监护设备会有报警,不用所有人都守在这里。不知怎么,南枫感觉到包正的不安,不止是有没有人看护的问题,就同意了。

  果然,到了深夜,公孙泽开始说胡话,尽管断断续续,还是大致听得出:

  “别留下我一个人……妈妈,带我走……”

  “……妈妈……不哭……我听话……”

  “……包正……还我吧,那是我的小飞机……”

  “让我走……我不要属于这里……”

  “不要打我……求求你……不要打了……求你……”

  “对不起……我听话……”

  “包正……别怪我……”

  “sherry……对不起……”

  “包正……怪我吧……”

  包正伏在**边,满脸都是泪水,只能用两只手死死握住那只又变得冰冷的右手,恨不能将那手紧紧按压着贴在自己的胸口、用自己的心血去温暖他,让他在无论怎样凄凉的梦境都不再陷入那么黑暗的回忆,不要再那么冷、那么孤独……

  直到凌晨三点多,公孙泽的状况才好转,体温有所回升,不再说胡话了。中间南枫过来看过几次,这下终于放下心来。包正一直守在旁边,南枫就道:“现在情况稳定了,你不必担心,还是去睡一会儿吧,明天白天再过来。”包正一笑:“你去吧。我习惯晚睡。”毕竟身份有别,南枫不好再劝,只得去了。

  包正重又坐回到**前,将下巴放到他的枕头边上,靠近他的脸低声地自言自语道:“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也不必对任何人心怀愧疚。谁要是不服,谁就是坏人,我替你打他们,好不好?你只要记得,所有你欠下的,都是我欠的;所有欠你的,也是欠我的。这样,咱俩就赚了。”

  第二天一早,公孙泽醒来时南枫正在帮他检查,很高兴地看到他醒来,主动说:“早上好。”公孙泽微笑了笑:“早。”南枫观察着他的瞳孔,问:“感觉怎么样?难受吗?头部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没有?”公孙泽道:“没有,都很正常,只是……”南枫有些紧张地问:“只是怎样?”公孙泽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用不上力气。”

  “你要力气做什么?”一个声音从头顶上传过来,却是包正。他一直站在**头,不仰视看不到,公孙泽一直没有发现他,当下皱眉道:“鬼鬼祟祟的,你躲在那里做什么?”包正好笑地问:“我一直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好不好!看起来你精神头不错,一醒来就知道挑别人的毛病,果然是我们泽总的一贯作风。”

  无论他躺着还是坐着,公孙泽最讨厌包正站在他背后,尤其这种仰视他的角度非常不舒服——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当下瞪着他道:“你不去上班吗?”包正叫屈道:“你不要成天一醒过来就警督上身好不好?不说今天是星期六国家法定的休息日,就是正常工作日也没有早上7点就赶人去上班的道理,你脑袋里到底知不知道劳动法、有没有****的基本观念?”

  南枫忍住笑,道:“泽总,你刚刚醒过来,不要过于用脑,尽量让脑神经休息最有助于你的恢复。”公孙泽沉吟道:“我现在的感觉还好,应该无碍。只是,有几件事情比较急,需要你去处理。”南枫忙道:“您讲。”公孙泽没有说话,包正从**头转到**侧,道:“他是在吩咐我呢!泽总殿下,有何旨意?”

  公孙泽白了他一眼,声音还透着虚弱、语气已十足地泽总风范,没好气地说:“指示你个头!但凡这屋里有别人,你以为谁愿意吩咐你?”南枫知道他们要谈工作上的事情,忙带着医护人员出去。

  包正马上坐**前的椅子上,特意向前拉了拉,倾身向前、无比殷勤地问:“能时刻聆听泽总的吩咐与教诲,我已经非常开心了,这应该是我这辈子最荣幸的事情——当家的,咱这态度够诚恳的吧?”

  公孙泽一笑:“虚伪!”

  包正跟着一笑:“你要是再夸我一句‘聪明’,估计我就能飞起来——要不要试试?”

  公孙泽脸儿一撂:“二两功夫全在嘴上,你烦不烦?”

  包正也把脸儿一正:“嘴巴上的功夫很重要——你要不要试试?”

  公孙泽本能地想问“怎么试”,马上感觉到不对——尤其是看到包正一脸故作正经、眼神里全是不正经的笑意,意识到自己肯定掉坑里了——尽管还不太明白怎么进的坑,已果断训道:“现在都乱一团麻,我说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什么时候能正经一点?”

  包正握着他的手、刻意将脸凑近了问:“看到你就正经不起来了,你说是怎么回事?”

  出乎他意料的是,公孙泽没有变脸,反而沉默了一下,轻声问:“sherry——她还好吗?”原来,包正一握之下,他感觉到了无名指上那枚戒指。

  包正只好老老实实地说:“她还好——我还没有来得及把你的情况告诉她。”

  公孙泽盯着他问:“为什么不告诉她?这样,她不是很担心?”

  包正想了想,坐正身体,道:“我想,我们俩需要把事情全面理顺一下,才好确定下面的具体安排。”

  公孙泽点头道:“好。你来?”

  包正慎重道:“有件事,我想要你知道——吴天投案自首了。”

  公孙泽惊诧地瞪着他,半晌方问:“怎么会?”

  包正注视着他,没有回答。

  公孙泽目光微垂,果断道:“其实,你都知道了。”

  包正一笑:“你早就知道我知道了。”

  公孙泽一笑:“对,那天我太冲动,说漏嘴了。”

  包正摇头:“不,在那之前,记得我妈走前那个星期五我们俩在等待军队接管消息的时候,你说的那番话吗?其实,那时你就知道我已经知道了,而我的回答也是让你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只留下最后半句:只不过,我们俩谁都没有挑明而已。

  公孙泽闭上眼睛回想,那天他以为包正是来责怪他的,自责道“因为我,孔雀集团这三十年的基业都可能一去不回,这么多年、这么多人的付出将全部付诸东流,甚至成为每个人身上的耻辱烙印……我不仅没能帮他将这份产业传承给你,却将他一生的心血和抱负毁于一旦,还让你处于这样一种危险而尴尬的境地……”而包正的答复是:“如果这些不是阳光下合法的资产,无论我、还是任何人,得不到都是理应如此——你不过做了你该做的事情。”

  的确,从他说的“可能一去不回的基业”、“耻辱烙印”到包正应对的“不是阳光下合法的资产”,尽管打的是哑谜,双方的确都已心知肚明。公孙泽睁开眼睛,默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包正看着他的眼睛道:“无论是军火还是毒品,不合法的交易就该受到处罚,但是受处罚的应该是真正触犯法律的人,而不是出于愧疚、自觉有罪的人。过去这三十年,吴天是支持孔雀王发展这些违法生意的得力助手,于情、于理、于法、于义,他都是既定‘首犯必究’规则下的真正罪魁祸首。所以,我让他去自首,他本人也非常赞同。”

  公孙泽有些吃惊地注视着他,继续沉默着。

  包正坦诚道:“当然,真正的元凶是孔雀王,这一点我你都心知肚明。但是以他现在的状况,只能让他在医院里维持生命,不太可能接受法律的制裁,对此,我们也不必觉得良心不安。反倒是,如果能把他用罪恶积累下的资产,用于造福这个社会,也算是将功补过吧?”

  公孙泽将目光转向窗外,半晌不语,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包正郑重道:“过去这十几年,种种罪恶就在你身边,你却只能无奈地任其发生而无力改变,这成为你心灵上最沉重的包袱。这种痛苦有时候从你眼睛里看得出来,可是,你不要让这种痛苦和渴望改变的愿望一直折磨你。你自己可能会觉得,这是对你意志力的磨练,但其实不然,它是对心志的一种摧毁,它会阻碍你去发现,你的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无论是生活、情感还是梦想——属于你自己的追求才能滋养你的心灵,让你真正感受得到幸福和快乐。而只有幸福并快乐着的心灵,才会让你的智慧和能力得到最好的发挥,才能更好地实现你的抱负与梦想。”

  公孙泽凝视着包正,深深的注视里有了然、有会意、有惊异、有喜悦,原来那份默契相交,竟是因为这份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