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杨用正要离开，包正特意走过去，将他拉到一边僻静的角落，低声问：“你这次回来，真的做好了准备？”杨用不解地问：“什么准备？”包正奇道：“三堂会审呢！吴天在阎王殿里把你告下了，说你骗他，害得他被我走火了，到现在死不瞑目……”杨用一甩手，气道：“你见着鬼了吧！吴天还活着，你这么瞎说有意思吗？”

　　包正一笑：“你看你身后，不是吴天在找你吗？”杨用吓了一跳，回身叫：“他在哪儿？他在哪儿？”包正在他肩膀上一拍：“现在阳气太盛，晚上他再去找你。”杨用气急败坏地说：“幼稚！请你不要拿这些说道吓人！”当即离去。梦飞想要跟上，看到包正，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包正塞给她一张报纸：“女孩子嘛，要斯文点！多读书、多看报，不然怎么了解时势呢？不懂时势，怎么借势？不会借势，还怎么当机会英雄呢？”

　　梦飞真是无语了，只好说：“反正，孔雀不是你的，就是我的，也不算输给外人。”

　　包正嘴角一勾：“你已经准备好扮演获胜者了？”这时手机上显示一条短信来自陈立：“ok。”包正笑得更开怀了，扬起手对着梦飞的脸摆动，夸张地说：“梦飞、梦总、梦想非非董事长，拜拜！”转身回了会议室。

　　梦飞紧随杨用来到地下停车场。她至今还犹在梦中，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有这个实力跟包正一争孔雀董事长的位置！杨用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现在唯一的不确定因素，是龙舟那10%的股份，我去市委最后敲定入股龙舟的事。当然，如果你能搞定庞吉，让他配合搞一个‘乌龙’投票，分头行动、双重保险，我们就功德圆满了！”

　　梦飞感觉这真的不是梦了，不禁豪情万丈，笑道：“放心——这个庞吉我一定能搞定！”

　　这时，柱子后面转出四个警察，为首是刑侦队的李队长，他向杨用一甩手里的逮扑令，流程化地宣读：“杨用：你于6月3日涉嫌谋杀蓝燕燕，你被逮捕了。”杨用大声说：“不可能！你们有什么证据？我现在是外藉身份！我现在是外交商团的人！你不能这样抓我走！”李队长跟没听见似的，下巴一摆，几个警察早上前将杨用拷了押向一边的警车。

　　梦飞几乎吓呆了，一时急道：“杨用——我该怎么办？”杨用忙叫道：“你不用怕！我敢回来，就是因为他们没有我任何证据！你马上通知徐才，让他去找大使馆，一定要来保我！”梦飞眼睁睁地看着警车呼啸着带走了杨用——那个刚刚让她觉得梦有可能实现的人。这时手上的报纸滑落在地，被风吹起，朝上的一面正是头版重磅新闻专题：《是谁在做空中国？》

　　楼上会议室里，包正走到公孙泽身边，跟他并排靠在窗边，回过头来一脸得意地说：“领导：刚才听你头头是道的讲故事，发现跟你以前在主席台发表演说完全不是一个气场，你真是太……”故意拖长语调，好象一直在找最贴切的词而不得。

　　公孙泽嘴角一勾：“帅吗？”

　　本来是挺帅的，但他这一笑，阳光背影下莫名有种氤氲气息浮现，衬着一双黑漆漆的鹿眼里闪现星光点点，说不出的情致只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把个包正看得一呆，竞脱口而出：“不——是性感！”

　　公孙泽以为自己听错了，盯着包正整整一分钟，发现他根本没有更正的意思，知道又被他调戏了，又气又无奈地翻了他个白眼，转身向外就走。

　　包正忙拉他的胳膊：“哎哎哎，别走啊！别生气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公孙泽一甩手——没甩掉，反而被包正从后面把两只臂膊都拉住，拖他回到窗台边，道：“再站一会儿再站一会儿，开了半天会，脑袋都木了。放松一下，聊聊天嘛！”

　　公孙泽没好气地说：“你不是饿了吗？”

　　包正笑道：“原来你还记得——看来还真挺关心我的。那中午请我吃点什么呢？其实，我特别想跟你喝酒，只是不知道你身体是不是可以……”

　　公孙泽皱眉道：“上班时间不许喝酒！”

　　包正眼睛一转，兴致不减地说：“有你在，无酒也醉了！刚才咱俩对付杨用他们，这种跟你联袂出手、仗剑江湖的感觉——太过瘾了！今天，我才觉得这个地球是在转动着的，并且转得还挺精彩！真不知道，你归隐那几天，这地球是怎么熬过来的？”

　　公孙泽眼中的神采一敛，问：“上次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当时知道我出事了，你什么感觉？”包正一怔，用力敲着头道：“哎呀呀，脑筋不够用了，赶快吃点红烧肉补补，不然真要出人命了！”

　　政府办公大楼，方天龙守在常有庭的办公室里，独自坐了很久。早上庞吉还特意问他：“你真的不去参加吗？”他其实非常非常想去，至少这样还可以再见到公孙泽，甚至跟他在一个房间里开会，如果是以往，他会兴奋得睡不着觉。但是，今天他只是淡然拒绝：“不，你代表龙舟去吧。我去市长那里开个会。”所谓开会，其实只是去听通知——常有庭将在今天通知他最后确定的出资方是谁。

　　方天龙曾经蒙心自问：自己是不想、还是不敢见公孙泽？是自惭形秽吗？或者，是自知之明。当二月份董事会他去见公孙泽时，那时的他神采奕奕、运筹帷幄、志决千里，觉得十年来从未象那日那般意气风发、精神振奋，因为他终于可以笔直地站在公孙泽的面前，自信地对他说：我来帮你实现掌舵孔雀的梦想，我们一起！

　　可是今天，他还有什么？连龙舟带方家几十年的家业，一起输掉了，这还不算，最后骑到他头上的居然是杨用这种人代表的外国狼狈资本——这是何等的耻辱！他该如何向方家老小交待？就算死不足惜，他有何面目见方家先辈于九泉之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能放纵自己这样去想，因为他还不能倒下，他至少要支撑到把方氏企业的几万名员工安顿好，尽量安顿好……

　　他不愿意再想，转移视线看到桌子上面有《德城每日连线》当天的报纸，随手翻看，赫然入目的头版标题文章《是谁在做空中国？》。看来是一篇重头的经济调查文章，用了整整四个版面深入分析，在当今举世维艰的市场大环境下，中国经济的崛起为全球带来新的机会，但是自2007年以来，一直有各种声音在喝衰中国经济，一直有各种力量影响中国市场发展，尤其是一些黑暗资本和嗜血热钱，利用虚假贸易和地下钱庄进出中国资本市场，在股市、汇市、期货等市场兴风作浪，与国外**********一唱一和，压制中国发展的势头。

　　这篇文章从过去数年间，几次国际资本市场与中国几次大的经济起落相关联，尤其是几大国际资本巨鳄、其与国内数以百计企业频繁的资金往来，甚至一些企业在中国股市涨跌时的进入抛吸，总结其每次助推跌势的规律。而国内一些跟风的企业，甚至一些不被允许投资股市的企业，则起到极不光彩的推波助澜的作用。在这些企业名单中，创新控股、神州基金、未来科技、华夏投资、幸福、亚福、甚至新亚及其它十余家资本全部“榜上有名”！

　　调查文章中还特别提到最近的龙舟案例，从三月份开始的孔雀振荡中就可以看到龙舟极其活跃的身影，这样一家一直以实业博发展、很值得尊敬的经济中坚力量，就是在这样一波波的资本浪潮中失去根本，最后落得被人吞噬的结局，到底是谁之过？文章中指出在龙舟陨落的过程中，创新等几家企业都在其中扮演了极其不光彩的角色，那么最后又会是谁来渔人得利？会不会就是那些虎视眈眈的热钱，以远彽于实际价值的成本饱食跌落的中国实业力量？

　　方天龙看得心头直冒冷气，以至于常有庭走进来时，竟然没有察觉。常有庭看了眼报纸，说：“你也看到了？这篇文章很深刻、很犀利——真是让人又爱又恨，主要是来的时机不对呀！”方天龙汗然道：“它的确说中了龙舟的问题所在。只是，您说的时机……”常有庭沉默了一下，道：“刚刚结束的办公电话会上，我汇报了这次对于龙舟的处理思路。但，不知是不是受这篇文章的影响，上边认为我们需要警惕文章中提到的那些商号，先不管事实是否存在，至少近期不能再给新闻界以口实，来个跟踪报道什么的。所以……”

　　他看了看方天龙，特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方啊，我们也认识多年了，我十分欣赏你，这次也是全力想要帮你找一家合适的资本帮你接盘。本来谈好了一家外资，对方同意给你溢价到十六亿接你的盘，但眼下，还是稳妥为上，我们只能优先选择内资企业。可能，在资本上会少于十五亿，具体要最后去谈。你能接受吗？”

　　方天龙心里一松，知道新亚出局了，当下立刻表态道：“您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帮我找到这样巨大的资本，我已经感激万分，哪里还会再有资格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