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整个德城都是孔雀集团的舞台，而今夜的孔雀象是整个德城商界振奋跳动的心脏！

　　落地长窗前，公孙泽侧立孤身，手里擎着一杯红酒。包正走过去，公孙泽对着他比了比酒杯：“祝贺你！”包正一笑：“谢谢你！”刻意跟他碰了下杯子，一饮而尽，认真地对他比了比空杯，眼中是孩子气的求表扬、求打赏，外带上一丝调笑的味道。

　　对着他眼中的顽皮表情，公孙泽笑了笑，认真地夸奖道：“干得不错，包董事长！”公孙泽还真是第一次这么正式的称呼他，包正脸上露出惯常的坏坏的笑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干得也不错哦，公孙副总裁！”一贯地礼尚往来。

　　无论是他这种表情，还是语锋中的针锋相对，公孙泽都已经习惯了，但今天似乎有些分外鲜明地尴尬！他轻咳了一下，说：“一直以来有两件很重要的事需要跟你讲，现在应该就是最恰当的时机。”

　　包正心中一动，恍惚猜到他要说什么，还是拖长语调带着调侃地说：“你说是，就是喽。”

　　公孙泽将目光转开一秒钟，象是要稳定一下情绪，然后转回来时，眼圈儿竟有些红了。包正虽然知道他要讲的话可能与董事长、尤其是孔雀王有关，知道他的感受一定不会轻松，还是有些意外于他的反应竟然这般强烈，一时想要伸手抚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公孙泽轻抬手臂拒绝了，沉声道：“我没事，让我说出来吧。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声‘对不起’。”

　　包正无言地注视着他，没有说话。公孙泽轻吸了一口气，道：“我很抱歉。包董——也就是你父亲，之所以发病，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尽管我不是有意的，一月份那天夜里，我同他发生争执——是很激烈的那种，反驳他、甚至同他吵。不是因为我气到他，他是不会发病的。所以，包正，对不起，是我害你父亲成为今天这样子！”他吸了口气，转开目光，避免眼中噙着的泪水脱眶而出。

　　包正点点头：“所以，你会倾尽全力帮助我成为孔雀王，你做到了，不是吗？”

　　公孙泽道：“是。如果不是因为我，包董会把这一切都安排好、让你顺利接班。所以，我不想因为我，这件事不能按他的心意来。”

　　包正道：“其实不全是他的心意，对吗？因为你交接给我的，是一只干净的孔雀，是一只健康、可以长寿的神鸟。”

　　公孙泽微笑道：“对。包董如果在，可能会有不同的想法。但我认为，你接手的应该是一个可以在阳光下起舞的孔雀。毕竟你跟包董的背景和观念、以及当前的时代诸多不同，我感觉这样一只孔雀会更适合你。”

　　包正由衷地说：“谢谢你！你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并且心怀感激！如果不是你，我想象不到还有谁可以这么神奇地把原来的黑孔雀变成现在这样在盛世起舞、魅力远播的白孔雀！”

　　公孙泽轻轻松了口气，道：“对于你父亲的病，你好象并不意外？不管怎么样，我现在终于完成了这桩使命，真正可以打开这个心结了。”

　　包正一笑：“这就对了。那么，第二件事呢？”

　　公孙泽注视着他，轻声道：“是时候跟你说再见了。”

　　包正脸色一变：“你别吓我！你要干嘛？”

　　公孙泽收起笑容，认真地说：“你来的第一天你就知道的：我要离开孔雀。而今天，就是我在孔雀集团工作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所以要向你正式道别了。”

　　包正皱眉道：“干嘛又说这个？”他看向公孙泽的目光渐渐转成震惊，因为他发觉公孙泽一向认真的脸上，这次除了认真，还有一种别样的神情——那是诀别的神情，有一次、只有一次，他曾经在这张脸上看到过这个表情……

　　公孙泽伤感地说：“今天是我最后一个工作日，过了下午六点，我就自由了，所以要跟你道别。”

　　包正难以置信地摇头：“你骗人！你的辞职书我还没有签字，你怎么可能离开？”

　　公孙泽笑了笑：“辞职书上已经签过字了，不需要你再签一次。”

　　包正大声道：“不可能！你提出辞职的时候，包董已经发病，他怎么可能签字！”他突然住口了！

　　公孙泽点头道：“你想到了？包董是1月11日发病，我是1月16日提交辞呈，你是1月20日就任总裁。所以，包董的确没可能在我的辞呈上签字，但在你来之前，所有重要文件都是我代签的。所以，16日当天，那份辞呈就签字生效了，之后的六个月不过是在履行离职前的交接期，从流程上这份文件已经完备，不需要再签任何字了。这是为什么，那份辞职信在流程上从来没有转到你这个节点上的原因——因为已经转过去了，甚至在你来之前。”

　　包正觉得自己的心一直在下沉、下沉，仍不死心地道：“你1月16日提交的，你的最后工作日应该是7月16日，还有两周的时间。只要你没离开，我作为总裁和董事长就可以否决你的辞呈！”

　　公孙泽平静地说：“我今年还有16天的年假没有休，所以在辞呈上申请的最后工作日，就相应提前到6月30日，这个日期已经被签字认可了。而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严格来讲，现在我已经不再是孔雀集团的员工了。”

　　包正看着他，眼神纠结地问：“你就这么想走？”

　　公孙泽点点头：“你无法理解，这对我意味着什么。所以，我不强求你能坦然接受。将来无论我在哪里，还是希望在你的带领下，孔雀集团可以越来越好。”

　　包正突然发作道：“去他的孔雀集团！我看到孔雀就觉得恶心！如果不是因为你在这里，我早就走了！你如果要走，我们可不可以一起走？你要去哪里？哪里我都喜欢！”

　　公孙泽皱皱眉：“胡说什么呢？我要去的地方，你不适合去，我会带sherry走。明天，我会去拜见sherry的父母，如果他们同意，我们会在这两周先领结婚证，这样一起出行会比较方便一点。当然，我欠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将来我一定会补上，如果是在德城补上，那时还要欢迎你这个孔雀董事长到时来捧场。”

　　包正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整个人象一下子惊醒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是，如果要带，他当然要带sherry，自己去算什么呢？可是，真的只能这样吗？最后，真的只能这样吗？他勉强让自己的呼吸不至于泄露自己的心痛，只是苦笑道：“是，你终于把她追到了，见色忘友，你还要我做什么？”

　　公孙泽强挤出一丝笑容：“好朋友是不会忘记的！今夜，所有的灿烂都属于你，除了祝贺，只有钦佩！好好干！我先撤了。”他伸出右手拍在包正的胳膊上——用力按了按，转身向外走去。

　　门边人群里，sherry正远远地对着他微笑。他走到sherry身边，低语了一句什么，她亲昵地挽起他的胳膊，两人走向电梯。电梯门，缓缓打开，sherry已经走了进去，他们就将一起离开……

　　包正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忘记跳动了！这时，公孙泽停住，缓缓转回身，望向他……他的心立马复活了一般狂跳起来：

　　你想起来了吗？

　　你想起我曾经对你说“永远在一起”？

　　你想起我曾经对你说“爱你是一种本能”吗？

　　你想起我曾经对你说“只要有你的地方就会有我”吗？

　　你想起我曾经对你说“无论你想怎样我只想跟我的头号敌人同归于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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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地，公孙泽向他微笑着挥挥手，挺拔潇洒的身影走进电梯，电梯门徐徐关上。他的身影，在包正的眼中渐渐模糊了起来。他听不到周围的声音，看不到周围的面孔，只有那一双佳人离去的身影，在水晕一般的视线里渐行渐远……

　　他猛然推开身前的人，冲向楼外的露台！在靠近栏杆正中的位置，他努力向下望。终于看到公孙泽和sherry走出大厅的正门，门前他的小黑已经等在那里。他为sherry拉车门，转回这边车门。将要上车时，他停住了，停了有一分钟。然后，他缓缓抬起头，望向身后这座孔雀大厦。那目光中有看不清的深邃，看不清的沉郁，看不清的感伤。

　　那是解脱？还是不舍？包正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自己，却知道自己分明看到了三岁时就深深印在脑海中的一幕：夜雨中，父亲在铁门前默默回望，断然离去……那一次，自己也看不清他的眼神，就如同这一次一样！但与三岁的包正不同，现在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内心：他不想那个人走！无论是当年的父亲，还是现在楼下这个人！他生命中最在意的两个男人：能不能不要走？我那么爱你们，为什么你们一定要走？不要撇下我一个人！

　　那一夜，有人说将近午夜时听到了一声类似动物的嚎叫，但大多数的人都忙于关注自己纷杂的世界或者混沌的梦乡，哪里听得到是不是有谁会对着月亮发什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