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王朝之包大人来了 第237章 天台夜语
作者:云静以致远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包正的确变了,他看人的眼神依旧睿智,只是少了温度——人性的温度,好象这世界在他眼中突然变了样子,好象他的眼睛突然看明白了很多事情。

  之前他一直避免了解,其实始终横亘于心的是:到底孔雀王与公孙泽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他并不明白为什么公孙泽从来没有恨过孔雀王。包正从不怀疑公孙泽的单纯和清白,只是不能理解公孙泽为何没有从情感上放弃那个对他如此残忍的人?

  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一次次孔雀王那样狂暴地施虐公孙泽都会原谅他,因为在那个三岁孩子的心里,从一开始就把孔雀王当成了父亲,过去三十年公孙泽对孔雀王的情感就是孩子对待父母那般自然的情感,不以意志和好恶而改变。没有哪个孩子挨了父亲的打骂会记恨,尽管象孔雀王这样灭绝人性的“父亲”世间少有,但在公孙泽那样单纯而善良的心灵里,他都是自己的父亲。

  包正甚至可以想见那个不到三岁的孩子在懵懵懂懂跟着那个男人走的时候,就在心里说:“我一定要象对待亲生父亲一样对待他——如果我的父亲还在,我不知道该有多爱他。所以,我要这样敬爱他一辈子。”在每一次被伤害后,他也一定是这样原谅了那个男人,因为无论原谅不原谅,父亲就是父亲。

  那张相片上的外国军官,竟然是公孙泽的亲生父亲。当时孔雀王给包正留下两副牌加上这张相片,那两副牌是帮助包正制约吴天、陈立,那张相片果然就是针对公孙泽的——也许他的身世会是包正吸引他留下来的最后一种要挟?只是包正太骄傲,没有在这上面用心,无论是那两副牌还是这张相片,都没有善加利用。因此也一直没能参透这背后的玄机,最后这张相片竟完全没有利用上。

  对于包妈,公孙泽曾说过他“很愧疚”。包正一直以为他的愧疚是因为两人之间的情感,却没有想到,这背后公孙泽的愧疚竟是如此深重。他的母亲将他托付给了孔雀王,但无论他母亲、还是他本人,从来没有想要孔雀王为此抛妻弃子,但孔雀王却这样做了,并且一做就是三十年,直到他不醒人世。这样的后果就成了他对包妈、对包正、对这个家庭的原罪,而这份罪孽就成了公孙泽背负一辈子的愧疚。

  所以那天晚上,当包正说“要你补偿我”时,他会放弃挣扎,他一定以为这就是包正所谓的补偿。所以,他甘愿受罚,无论他的心意、他的身体、他的情感怎样,都已不重要。包正笑着哭了,他终于不用再纠结于那晚是否强迫了公孙泽,因为公孙泽一定是心甘情愿的,因为他自认欠了包家那么多,包正怎样处罚他都不过分——甚至这根本无关于两人之间的情感,这就是纯粹的罪与罚而已——原来无意之间,包正已用这过去三十余年的债惩罚了他!

  可是,最重要的发现却是他终于明白了公孙泽那个问题的由来。公孙泽曾说‘两情不渝’并不象字面上那样美好,他说的“看到生活里当这样的情感发生时”,就是看到他母亲因为对他父亲的“两情不渝”,不惜抛下不到三岁的他和尚在腹中的妹妹,毅然自决;而孔雀王为了他母亲,自囚于龙图阁,一生没能走出对他母亲的“两情不渝”……所以,他最怕的就是“凌驾于责任之上”的情感,因此他说“对人的情感、理智、甚至整个人生的影响,它所造成的冲击性远比它所能营造的幸福感要更强烈、更持久”——这都来自于他的真实感受。

  所以,当包正说“得知他出事的消息自己的心拒绝跟随时间向前时”,他那样震动、并且失望,因为他从包正身上,明明白白看到的就是孔雀王的影子,那份死不悔改、不计代价、不择手段、不死不休,跟孔雀王对待他母亲一模一样!因此包正的情感越强烈,他越要拒绝……

  办公室里,sherry正等着他:“我明天出国,所以来跟你辞行。”包正笑笑,轻拥她的双肩:“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会祝福你,希望你能幸福、快乐。”sherry在他耳边轻声道:“无论我去了哪里,都会诅咒你,希望泽总能回来折磨你,让你今生今世都不得安宁。”

  包正一愣,南枫从外面走进来,微笑着点头:“谢谢sherry代言,这也是我对你们俩的祝福。”原来,他都讲给sherry了。包正意外而又惊喜地说:“所以,你们是一起吗?”sherry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南枫,问:“很意外吗?”包正真心地笑了:“怎么会?我们的女神终于有着落了,社稷之福、天下之幸呀!”

  sherry嗔怒地瞥了他一眼,南枫道:“我们是旅行结婚。她一直想去法国好好度个假,我也想去那边看一些同学,顺便参加一些国际上的医学会议。”

  包正微笑道:“不错呀!顺便看一下有什么先进的仪器、设备、技术可以引进,医药可是我们的重点产业!这样吧,既然夹公带私,这次就算是公费出国考查、顺便结婚怎么样?费用我报销了!”

  sherry笑着瞥了他一眼,南枫笑道:“好是好,你现在这么当着她的面说出来,不是非要我承认是‘顺便结婚’吗?以后我这日子还能好过吗?”

  送走两人,包正无言望向对面空荡荡的办公室,不禁微笑:“你的女神幸福了,这下你终于可以放心了。”

  包正不敢让自己独处太久,除了每天夜里不得不对着整栋空空的龙图阁,白天他都尽量让iris把自己的时间填得满满的——就象当初对泽总那样。在不停的会议中,不停的路上,他的心可以不去思念,不去痛苦,不用记得还要跳动。

  但是,有时候,心灵的小动作是猝不及防的。

  比如那天他去视察741项目的进展,新的响巢房总经理齐总陪他看各处设计的落实情况,尤其是一片林地因为有丰富的丛林生态,得到专家的一致赞赏,计划改成药膳学堂。众人指指点点中穿过一片树林,包正突然呆住了一般,转头死死盯着其中一棵白杨树,连路都忘记了走。大家只好停下,甚至折回来陪他看,却实在看不出那棵树有何出奇之处。这棵年轻的小白杨象它的伙伴们一样,笔直挺立、摇曳出向上的青春气息——但也仅此而已,为什么正总的眼中竟似蓄满了莹然的泪光?

  就在大家不解又不知该如何打破这尴尬的场景,包正突然说:“这里不要动,不要改作药膳学堂,就保留现在这个样子,不要动他。”设计方案可是几轮会签过的,包正本人都是签过字的!郑总向这位齐总暗暗摇头,示意他不要争辩。

  包正转身走出几步,忽然停住,回头盯着那树,轻声说:“要不,在他旁边种棵木棉吧,不要让他也这么孤单。”齐总还未答话,走出几步的包正又道:“算了,还是不要种了,就保留现在这个样子,不要动他。”一个人孤独地走远。

  还有一次他去瑞鑫药业,新的万厂长向他介绍厂房规划,尤其是新实验室的建筑规划,他们走过一处废弃待拆除的砖楼。大家不明白正总为什么会停下来,远远地望着那个光秃秃的三层平台,从眼到心象是被定住了一般,瞬间抽离眼前这个世界,魂儿不知去了何方。直到马总大着胆子用力拍他的背,他才回过神来,只抛下一句:“这里不许改造,就保留现在这个样子。”转身离去,当天都没再见到他的人影儿。

  他是孔雀集团的董事长,睿智、强势、幽默、积极。但是,没有人理解,为什么他看上去总是那么孤独,即便在他开口大笑的时候,他的世界也没人可以靠近。

  七月二十日夜晚,孔雀大厦的天台上,包正一个人久久伫立。他不敢相信,从一月二十日第一次在这个天台上见到公孙泽,至今也不过半年光景,可是,感觉上就象过了一生一世,难道沧海桑田就是这样一分一秒从心上量过去的吗?

  他站在公孙泽习惯站立的平台边线正中央的位置上,双手合什,仰望天际,喃喃低语:

  “真想回到这里时,是我们相见的第一天。

  那时你没有离开,

  我们之间没有怨恨,

  我不会知道有一天你再也不愿意回来。

  从陌生的靠近,到再也不愿放弃,

  不知是我的性子太急,

  还是你的步伐太慢,

  我已经认真走过每一个日日夜夜,

  却还是没能走进你的心里。

  我以为你是愿意的;

  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我以为你只是没有决心走出最后这一步。

  我不知道你心里这样痛苦;

  我不知道你其实只是想补偿我;

  我不知道你以为这样我们之间就可以两不相欠。

  如果知道你还是要走,

  我是不是还会这样去做?

  我是否会忍心在你行将浪迹天涯时,

  还让你拖着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身体

  和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那张床和你的房间,

  我再不会去碰,

  哪怕再想念,

  也不要亵渎了你;

  哪怕你不在,

  也不要未经你许可

  冒犯你曾停留过的地方。

  如果你允许心中哪怕仅省一丝对我的爱意复醒,

  请你回来,给我一个机会,

  让我用我全部的生命借这一点点仅有的爱,

  去弥补这一生你的遭遇!

  如果你仁慈到肯恨我、

  肯在你的不经意间还能想到恨我,

  让我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求你回来,

  无论你用什么样的手段、什么样的方式,

  我都愿意全部承受,

  没有你的首肯,我绝不死去,

  把我的全部生命交给你处置。

  只是恳求你,让我知道你在哪里?你是否安好?

  我在这里,在我们初遇的天台上,

  守候所有过往的星月流云,祈求你的消息!

  如果人生可以重新来过,

  希望命运能善待你,

  只是——

  对不起,我依然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