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发未梳,乌压压的披散在脑后,有两缕凌乱的从耳朵上挂下来,落在肩上。不知是刚洗了澡,还是在雪中走了长路被雪打湿,她的头发是湿的,还没干。李势看向火盆。
帐中生着火盆,火烧的很旺,炉边有一席。
她的脸颊是雪白雪白的,莹润剔透,眼睛乌漆漆的,眉毛有些淡,也是乌漆漆的。她身穿着素丝单衣,绯纱裤,赤着脚。像个活泼的小动物一般,她从帘后悄悄探出头来,天真娇憨的一笑,那眉眼笑容,如石子投入湖中,不经意的,又激起了李势心中的波纹。
几个月没见,李势差点都忘了她了。
他确实是对女人不大上心的。对小珊瑚,上了一点心,可是没成,于是他公务繁忙,过几个月也就渐渐忘了,没当回事情。反正女人对他的意义都一样,无非就是偶尔的发泄。
李势看向帘后床上的温长亭,又看珊瑚,他有种不快的感觉,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快。自然,也没有不快的理由。他看着珊瑚,平静的注视了一会,珊瑚目光也看着他,很久没见了,他的模样还是这样俊美。他身穿着玄锦袍,头戴玉冠,双手笼在宽大的袍袖中,一副儒将打扮。珊瑚看到他,断绝已久的爱意又重回心间。
在李元蚌身边,她知道没有机会跟他相好,心里不去动那个念头,自己也就将那些想法压制住了。然而此时又见到他人,一股暖意缓缓的流淌进了她的心房——她对他的爱情就是那离离原上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一岁一枯荣。
严寒让它的叶子枯黄衰死,野火将它烧成焦灰,然而都摧毁不了它的根。它的根深埋在泥土里,等着野火燃尽冰雪散尽,它就会随着温暖的雨水发出芽来,又是一个新的春天。她对他的爱情也有根,根长在她心上的泥土里。
李势没有回应她的话,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看了许久,他默不做声,引了帘出去了。
珊瑚愣了许久,心情缓缓的低沉下来。好像有一根绳子在牵引着,而她只是个受其摆布的傀儡。她跟着李势的脚步出去,在他一只脚踏出门时,扑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大概是出自本能,然而抱住他的时候,她就知道了,没有为什么,她想抱。她就是喜欢抱这个身体。
她紧紧搂着李势的腰,好像念了他很久,盼了他很久,从来没有忘记过。
其实中间忘记了一段,不过她忘记了。
李势没回头,只是道:“做什么?”
他想起上次看到她,她在酒宴上巧笑嫣然,假装不认得自己。那会还高兴的不得了,看着没什么事儿似的,现在又好像深情不舍了?李势知道,上次她走投无路,特意来求自己,自己没有帮助她,她必定是生了恨,不再理自己。对这事李势心中有点遗憾,但也算了。
珊瑚不答,只是搂着他,脸贴着他后背。
李势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她好像很爱自己似的,他并不生气,只是奇怪道:“这么快就有了新人,却又做这个样子做什么?上次见了我假装不认识,理也不理,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珊瑚不知道是怎么的,眼泪流了出来。其实她心里并不难过,也没有想哭,只是身体的器官自己在运作,眼泪它自己要出来。不言不语闭着眼,她的眼泪把李势后背的衣服打湿了。
李势没有得到她的回答。他回过身,搂住了一个泣不成声,颤抖个不停的珊瑚。
她瑟缩在他怀里好像一只鸟雏。
李势伸出一只手摸了她脸,摸了一手的水湿。她低着头,眼睛上被泪水粘连了一片,脸颊红而且因为情绪激动而发着热。
李势从她的举动中感觉到了爱情。
李势心跟着奇妙的柔软了起来:“怎么了?”
除了珊瑚,他没有从任何地方,任何人身上体会过这般的爱情。虽然他没爱过,但他还是喜欢爱情的,也喜欢被别人爱。爱情的感觉让他变的善意而温柔,突然也想深情一次。
在不影响他正事的前提下。
温长亭其实并没有睡。李势进来,珊瑚藏起来的时候,他便闭上了眼睛装睡。此时他也没有睁开眼睛,然而外面的动静很大。男女搂抱在一起亲吻,喘息声,肢体的触碰声还有衣物的摩擦声,无法拒绝的钻进他耳朵里。
珊瑚知道温长亭在后边,其实是不大愿意这么当着人偷偷摸摸和李势亲热的,然而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更控制不住李势的手。
李势搂着她,情热如火的亲吻爱抚,搞的她头昏脑热,身体几乎要站不住。在没有李势,无从选择的时候,她会觉得别的人也不错,也能将就,然而真正抱到这个人,她知道那只是错觉,李势就是李势,没有别的人能够代替。
尝到了熊掌,就不想再吃鱼肉。
她闭着眼,任由李势将她揉搓的遍体发热。
情.欲好像一只蛰伏的兽从她的心底苏醒过来,咆哮的她战栗不止。
这场突如其来的情.事突然被打断,因为有脚步声过来,李势便放开了她。他若无其事的的整理了衣袖,外面一个仆人捧着装药的盘进来,见了李势向他屈膝行礼。李势一脸平静道:“我来看看温校尉,他正休息,你们好好伺候吧,我还有事先走了,温校尉醒了立刻来告知我。”
那仆人答应着进去了,珊瑚才将那通红的脸从墙后转过来。李势看她一眼,挥了挥手示意她进去:“你也进去,看看你们大人吧。”
他起步离去,珊瑚在后头伸出小指勾住了他腰间玉配,小声道:“他不是我的大人啊。”
李势向后使了个眼色:“先回去。”
他这声音就很柔和了,还带着点纵宠的意味。先回去,意思是让她先回去等待下文?
珊瑚面红耳赤的松了手。
李势看到她的动作表情,心里就感觉很心动,很喜欢。他笑了笑,他这回是真的引帘出去了,脚步轻松,心情愉悦,充满精神。
珊瑚整理了凌乱的衣服和头发。她心情高兴起来,甚至为自己无比完美的表现感到震惊。刚才她是怎么心念一动,就想起跟上去抱他呢?是怎么莫名其妙哭出来的呢?那般情不可遏,好像隐忍了委屈了痛苦了压抑了很久似的。
要是她做的不是这个动作,而是虚伪的施礼,叫一声大将军,正正经经的,假装没有过去的事,或者是眼泪汪汪的质问他当初为什么说话不算话,李势八成就再也不会搭理她了。
可是她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话也不提,只是情不自禁的冲上去抱他,李势便被她打动了。
李势是多聪明的人,什么虚情假意能骗过他?珊瑚为自己的天赋得意起来,这世上除了自己,大概没有第二个女人能再打动他了。
珊瑚靠在屏风后,伸出头看了一眼温长亭所在的地方。温长亭背着身,珊瑚知道不他有没有睡着,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她太高兴。
她口中回味着李势的味道,歪着脑袋,感觉他还在狂热的亲吻自己。想象着最后李势落荒而逃的样子,他心里很满足,很甜蜜。
她也不进去,就借一面屏风挡着身,拿着一把木梳,一边梳理自己的长发,一边试探温长亭:“温大人?你的伤什么时候能好啊?”
温长亭从没见过变脸这么快的女人。前一刻还搂着自己让娶她,这一刻就又跟别的男人情不自禁了,他感觉很不舒服,就装没听到。
珊瑚见他不答应,也就不理他了。她原本觉得温长亭挺让人喜欢,但被李势搂着吻了一通,再看温长亭,她就感觉这人好奇怪,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认识这么久了,他竟然不搂自己,也不跟自己亲热,要不是那方面不行就肯定是性冷淡,反正肯定那方面有毛病。对那方面有毛病的男人,她那兴趣坚持不了太久。
于是她不理温长亭,开始琢磨李势了。她预感到这回李元蚌要完了,她跟李势有了希望。
温长亭万万没想到自己尊重她,真心待她,在她眼里却成了那方面有毛病。他意识到这姑娘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心中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刚刚付出去的承诺,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该怎么想好。她是随口说,他却是真答应的。
白费了一番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