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恒端坐着点点头,受了他们的礼,为了让总督大人多出把力,宫恒自然要把整个永平府都拉下水,这会儿他们激动起来正和他的意,待他二人礼毕又请他们坐下继续聊。
“永平府目前的任务就是守住关口和边境线,阻挡难民的流窜,这些事相信永平府有自己一套经验,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殿下放心,我们可以在边境线梅国那一侧圈一块空地设置收容难民的营地,只要有饭吃,有个躲避战火的地方,能留住一部分难民不要越境,但是在本地有亲戚可投靠的怕是会想方设法要越境,这是难以阻挡的,等他们进来之后,老百姓会相互注意,地方官府也会很快知道他们的动向。”
“那些投靠亲友的难民,若是安分守己的倒也罢了,若是有作奸犯科的,都是如何处理?”
“照以往惯例,都是罪加一等,罚金翻倍,罚完了再驱逐出境,难民想在永平府一府十三县惹是生非,那是做梦。”
“如此甚好。另外,往内地的几处城门道路也要看住,以防难民经本地深入内地。”
“这个,倒是不会有太多人这么做,梅国百姓的生活习惯与内地大相径庭,而且越往北走越冷,习惯了炎热气候的梅国人不会这么干。本就是与我朝世代相邻的小国,受我朝文化影响,能在自己家乡的话,谁又愿意离乡背井做流民呢,老百姓们最大的心愿就是赶紧打完仗他们好回家。”
“这样自然最好。”宫恒缓缓点头,不会四处流窜的难民才是好难民,何况等他谋夺了土地,这些难民就将是本朝国民,本身就是要善待的。
“殿下,既然殿下想自己深入梅国,臣有一建议,请殿下务必准许。”多数时候都不出声的兵房杜可明杜主事突然抱拳。
“讲。”
“殿下只带亲兵和安家人去梅国,与我们就脱了联系,虽然殿下不从大军中调人,但恳请殿下带一支斥候小队,由他们来往通传消息也让人放心。”
“说的是呀!”谢思松也是眼睛一亮,对自己属下脑筋转得快颇为赞许,“臣斗胆猜测,殿下大概是想借安家人的商队为掩护深入梅国和夜国,但无论是殿下的亲兵还是安家人,在军机要务上面与官府素无来往,恐怕会延误消息的传递,带上一支斥候小队,他们不但也能当向导使用,殿下想打探什么消息他们多少能帮上忙,而与大后方保持联系这一块必无阻碍。”
“臣正是这个意思!一支斥候小队只有几个人,殿下要回传消息的时候,可以将他们拆散,单派一人回来。斥候本身战力不弱,再派两三个擅战的亲兵护送,防止单独一人半路遇险伤亡,留下的斥候还能持续不断地往回传消息,也就节省了等前人回来的时间。”杜可明作为兵房主事,其实就是永平府的总兵,战时指挥作战的大将,他的建议自然有用。
“好,听你们的,有劳二位拨一队斥候给我。”宫恒自然不会反对这个建议,一支熟知地方情况的斥候小队是个好帮手,何况他们能直接将情报上呈官府,比他自己的亲兵和安家人确实有便宜的地方。
“遵令。”
“我此行不急,还需要准备一些时间,最快也要过了上元节才出发,在此期间我正好与大家商量议定一个最佳路线。”
“斥候小队这几日就到殿下面前听令。”
“现在还是过年呢,今天才大年初一,斥候都是本地军户吧?不用急,先让大家好好过了这个年,我这边先想想带多少人,让斥候初七以后来吧。”
“谢殿下体恤。”
要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谢思松和杜可明行礼告辞回去,各自做各自的安排,派哪一支斥候小队随庆王殿下出发也得商量一下。
永平府有一府十三县,谢思松带着府衙的官员来拜过年了,底下十三县的县令到府衙团拜之后自然也要来向庆王殿下拜年,十三县当中有七个县与邻近的四国接壤,宫恒少不了也多叮嘱他们一番,仔细留意最近梅国和相邻国家的动静,小心梅国内乱引发左右邻国动荡,严防难民越境在本朝国土流窜。
县令们齐声遵令。
与官府都交待清楚后,宫恒又去了安家大宅,与外公和舅舅们讨论了年后去梅国和夜国走一趟的事情,正如当初谢思松总督所猜,宫恒的确是要借安家商队为掩护,唯一的破绽反而是他本人,他的亲兵都比他粗糙,别的不说,光是一身肤色就不是本地人,想假扮安家的少爷都扮不像,一旦他深入别国境内被人怀疑他的真实身份,整个商队都危险了。
安家人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本地土著对自己的肤色早已习以为常,就连舅舅们膝下的表兄弟们的肤色都比宫恒的深,不过这个难题在初八那天斥候小队来到庆王别府后就解决了,贯于乔装打扮的斥候们自有一套化装术,用特殊调配的植物汁液抹在皮肤上,顷刻间就让宫恒变成了地道的本地人,以本地的炽烈阳光,在野外最多走一个月就无需再伪装了。
相比起肤色,宫恒的口音反倒不用担心,永平府方言自小学自自己母妃,安妃当年初入宫时,完全不懂京腔京话,那一口方言让她在宫里倍受耻笑,但她还是执着地把家乡话教给了儿子,如今宫恒一解决肤色难题,其它的都不是问题。
安逸派人送来了商队的常用服饰,特意找的半新不旧的老料子裁制的新衣,穿上身后只显得干干净净,看不出别的什么。
商队护卫的人选则直接从家主的家将中拨了几队人,宫恒的亲兵和斥候小队都穿上安家护卫的服饰,做一样的打扮,只有他们自己能分清谁是谁干什么的。
宫恒则扮作安家的少爷,安氏是本地大户,散落在一府十三县的本支旁支人口不计其数,安家商队里大部分人都姓安是本地人及周边邻国百姓的常识,商队里出现个年轻后生的面孔也只当是受到家族培养的苗子,出来见识世面学学东西,根本不会联想到宫恒的真实身份。
绑架安家商队的人勒索赎金,惹来永平府的大军越境剿匪,小国百姓必将面临灭国占领的下场,安家作为商道上来往的大户,每年对各位山大王的打点从不拖延,所以正常时候商队没有安全问题,但若是绑架大夏朝当今天子的亲生儿子******,那绝对有人敢冒着灭国风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尤其现在梅国局势不稳,一旦走漏风声,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至于此次的行走路线,宫恒与自己的亲兵、安家家将和斥候小队的二位队长一起商议过几次之后,最终定下了章程,一路上还是走现成的商道,把梅国和夜国的各主要城镇都走一遍,沿途买卖货物,不会有人起疑,安家商队的旗号在这一片土地上是很好用的。
各方都准备停当之后,正好迎来了上元节,中午宫恒在别府宴请了谢思松和他的僚属,午休起来就去了安氏大宅,与长辈女眷闲坐聊天时送了她们很多有趣新鲜的小礼物,表妹们也都大胆地簇拥在他身边好奇地打听关于京城的一切,宫恒皆都有问必答,眉梢眼角俱是温柔笑意,围的人那么多都能一一照顾到,没有冷落任何一人,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一心就觉得与他聊天很愉快。
土生土长的安家女孩哪里见过如此和气绵柔的男子,又是自家表哥,更是叽叽喳喳有着说不完的话,宫恒态度始终如一,毫无半点厌倦不耐烦,直到下人来报晚宴准备妥当,众人这才意犹未尽地散场,收拾一番去宴席上就座。
晚宴只是家宴,没有外人,本地风俗人情也不像京城那样讲究,一家老小其乐融融地齐聚在一个屋里吃酒说话,宫恒与自己外公外婆同坐上座,外面院子里还请了杂耍班子演杂戏,提前备好的一筐子赏钱流水样地散出去,一顿上元宴席吃得热闹无比,宴后家里的年轻人都上街去玩,表妹们热情相邀宫恒一块儿走,但家主安逸先发了话,与外孙一同离席去书房书房叙话,三个舅舅陪座,闲话家常。
年后大小商队启程本就是本地的惯例,宫恒带一支商队出发就犹如一滴水掉进了大海里,不显山不露水,可他的身份毕竟是******,安逸再老谋深算,内心里还是有几分惴惴不安,就怕小孩子在外面遭受意外家里却不知晓,当年永平府送了好几位大户人家的闺女入宫,他唯一的女儿上了名单不得不走,十几年下来,同去的姐妹只有她依旧活着,宫恒就是他唯一的外孙,如今回来在自己的地盘上建功立业,若是护不到一个周全反而有什么闪失他得懊悔死。
“这趟出门在外,归期不定,你一个小孩子千万注意安全,遇到危险的事情多听底下人的意见,自己不要逞能,这里不是京城,又深入他国境内,你的身份头衔只会给你带来危险,切记切记。”安逸望着自己的外孙,叮嘱的话重复了又重复。
“外公放心,我不会乱来的,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一定会好好地回来。”
“定了出发的日子没有?”
“打算照本地传统来,挑个吉日,祭拜天地之后就出发。”
“嗯,那么出发前你们一行人提前一两日都到家里来,从家里出发,我们在车上多装些货物,你们在外面尽量交易,装满了车就派人运回来,需要补充什么物资家里备好了再装车送去,这样有来有往也就不会断了联系。”
“多谢外公思虑周全。”
“我只有你这一个外孙,你来了不到一个月刚过完年就要去外面冒险,外公老了,一把年纪了,能看到你建功立业就心满意足了。”
“外公千万不要这样说,母妃天天在宫里焚香祈求上苍保佑外公福寿安康。”
宫恒这一番话说得在座长辈们都笑了,倒是不再说这种不中听的话了,安逸低头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本崭新的手札递给外孙,宫恒起身双手接过。
“这上面是我们家这么多年在梅国和夜国积攒下来的人情关系,我和你舅舅们挑了几位世交又有能耐的写了下来,本来你若是不走得这么急,我们还有时间给你仔细说一说,但现在你赶时间,就只能你自己慢慢看了。基本上,每一个重要城镇都有与我们交好的老朋友,只是现在梅国局势不稳,那些老朋友们还有没有余力照拂你一二就不好说了,只能你自己随机应变了。”
“多谢外公!”宫恒深知这本手札里的内容有多重要,珍而重之地拿在手上,“既是世交老友,如果事不可为,我一定不会让他们为难,不会损了这难得的情谊。”
安逸点点头,宫恒在宫里长大,他相信他的行事分寸是不会有差错的。
“对了,给自己起好新名字了没有?跟着商队出发作为培养对象的年轻后生,外人习惯上也就笼统地叫一句安少,倒是不用知道你的全名,不过等遇到我们老朋友的时候,还是要用到的。”
“起好名字了,就照同龄人的云字辈,起名云飞,安云飞,字翔。”
“云字辈?这可比你的表兄弟们低了一辈啊。”大舅安书霆笑道。
“如此,就更加让人以为我是旁支子弟啦。虽说幺房出长辈,可宗房旁支自行繁衍,落到我身上就是比宗房的同龄人低一辈,这也没什么好出奇的,要是有人拿这个不依不饶,我正好有理由怀疑对方居心不良。”
宫恒笑眯眯地说道,他给自己起这个名字自然是有过一份计较的,不怕被人找麻烦,反而找麻烦的人正是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