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恒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只等选定吉日,安逸干脆拿出历书现翻日子,正月这后半月里居然还有两个好日子,于是暂定下来,等明日问一问别家商队的出发日子再做最终决定。
正事谈完,时间还早,上元节永平府也一样有通宵的花灯街市,见宫恒颇有兴趣的样子,安逸不想扫了外孙的兴致,就想派身边的管事陪宫恒走走,正好一路送他回别府。
宫恒本想答应,可转念一想,还是婉谢了外公的好意,决定直接坐车回去,不在外面抛头露面,在车上看一看就好。
“我今日没穿便服,又即将远行,还是不要让府城百姓见到我的脸,当日我进城的时候一直在车里,就没让百姓见过我的长相,这些天出门也都是车进车出,现在我要是在街上一走,百姓们看到我的服饰就会知道我是谁,万一将来有人在梅国或夜国当街见到我,一时激动喊破我身份,又是个麻烦。”
“说的是说的是,光记着今天是上元节,倒是忽略了这个。既是化装出发,府城百姓只知庆王殿下在城里,没人见过你的脸再好不过,否则在外面万一碰上,还真是要命。”安逸手拍额头,一时兴奋,真是忘了这一茬。
“家里下人我们也会严格约束,幸好那天你摆开仪仗来家里时,迎来送往的都只有血缘最近的家人,好好说个理由就能圆过去,总之庆王殿下深入他国境内的风声绝不会透露出去。”大舅安书霆立刻补充,两个弟弟安书霖和安书雼也纷纷点头,表示他们也会叮嘱身边亲近的人。
“可我这一趟出门归期不定,我不能一直在城里却不往家里来,不过我已经与总督谢思松说好,官府会替我打掩护,外公和舅舅们想个好理由瞒过家人就行了,外婆舅母嫂嫂和弟弟妹妹们,都要瞒着。”
“恒儿放心,你舅舅们知道怎么做的,你的事出了这书房,外面再没人知道,你看这屋里连个下人都没有,屋外头又有你亲兵守着,保险没人听了去。拨给你的家将是我一直用着的老人,借着梅国内乱这个机会,以安全的理由,派他们随商队出发,一切都是合情合理。”
宫恒看看糊着窗纸的门窗,笑了一下。
“我有点后悔了,离京前应该向白蔻买她玻璃工场的技术,不然的话,给家里门窗都换上透明玻璃,就算隔墙有耳都不好使,谁在外面停留屋里头看得一清二楚。”
“就像那酒瓶子一样?能做出门窗上用的?那么大块?”安逸相当感兴趣,舅舅们也是竖起了耳朵。
作为过节的礼物,宫恒带来了玻璃酒瓶装的各式果酒,五颜六色煞是好看,除了一部分用在了今晚的宴席上,还有一部分被家里的女眷们留作收藏,就图个好看。
“何止门窗用的,等身的玻璃大镜子都做出来了,宫里头下了一个大单子,所有妃嫔及在室公主们人人有份,我京城王府里自用的镜子也得老老实实排队下单子等着。”
“能做这么大?那这透亮的玻璃做镜子,夜里不吓人么?”
“吓不吓人全看是什么样式,穿衣镜底下有个活动的底座,可以推来推去,不用时推到墙角,就算半夜起床也不会被镜子吓到,还有配套的梳妆镜,直接装在活动桌面里,翻起来是在梳头化妆的大镜子,桌斗里放妆匣,镜面放下来就是普通桌面,这要不告诉你,找镜子都找不到。”
“哎呦,这听着就是日进斗金的好生意。”
“仅仅这一个玻璃工场,白蔻就能一年缴出上万两的税金,我们自家人,我毫不夸张地说,她这个财神奶奶可是货真价实的。”宫恒越说越后悔,真该当初买几箱子的玻璃手镜带来送人,但是想想自己这一路陆路,手镜要是半路不耐颠簸损毁破碎恐怕又会后悔何必带这麻烦东西,光是一路带这么多酒都够操心的。
“我的天爷!”安逸和三个儿子一起忍不住地张口结舌。
“我与你们说过么?白蔻的新宅子是宫里硬塞给她的,八千两银子,一笔完全没想到的开支,据说她看到那宅子的直接反应是傻了眼,刚看着她一脸肉疼地付了钱,转脸她又多掏一万二千两的改建费,把新家地底下全宅铺陶管,屋里铺铜水管,屋顶上装水箱,浴室里直接有冷水和热水,所有门窗包括下人住的屋子全换玻璃,她暖房宴那天,去她家玩的人全都目瞪口呆,大赞生活起居从此便利。”
“听起来这真是个行事果断的性子,难怪能在几年时间挣下一份基业,能挣钱,会花钱,是个人才。”安逸挑眉,对外孙极力推崇的白蔻多了几分了解。
“做大事者,不论男女,最起码杀伐决断是共有的品性,优柔寡断成不了大事,搁在女人身上至少也是个嫡长房当家主母应有的素质,我真想见见这个白蔻了,叫我们家里的女孩们也跟她学一学,尤其家里几个年轻媳妇,省得眼高手低,整日里眼睛只看着府城这一亩三分地,不知道外面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安书霆想到家里的媳妇和姑娘们,有些感慨地说道。
“等我打下土地,把顾昀两口子弄来做地方官,再请白蔻帮我也好好弄几个大工场,我们一起发财。”
宫恒微笑说道,长辈们也情不自禁地乐了,屋里响起一片笑声。
一再地向长辈推崇白蔻自然是有原因的,外公和舅舅们虽然足以信任,可是家里其他人的心思就难说了,大家大业人人都有私心,现在若是不抓紧时间让他们对京城对顾昀和白蔻留下深刻印象,宫恒觉得等他将来真打下土地之后,出于利益之争,排外就在所难免了,在百废待举面前,他可不想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在维持各方平衡上面。
再次告别了长辈,宫恒从马厩乘车离开了安家大宅,径直回自己的别府,只透过车窗欣赏与京城截然不同的上元节街景,一年四季炎热的永平府,男男女女都穿得极为简单,穿着无袖小褂却敞着怀的汉子到处都是,姑娘媳妇们也是极贴身的短小上衣,下配及膝百褶裙或者到脚踝的筒裙,露着健美的胳臂和小腿或者脚踝,好些趁着过节出来做小生意的妇人,蹲在墙边怀里抱着装满了东西的大篮子或者大簸箕,做完了生意把篮子簸箕往头上一顶,空着双手悠然自得地融入人流当中,这头上功夫着实让人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