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不焦躁 第2章 风停了(下)
作者:赫本无谋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领头人原本紧绷的脸松弛了下来,嘴角向左侧上扬,笑容随着纹路绽开。他,也豁然了许多。“我不是来杀你的,而且若不是我先找到你”领头人挑了一下眉,预示着快将空气凝固般的气氛,即将化解。接着说:“阳光对于你来说,就算奢望了。”向风的疑惑被得到了肯定后,欣喜又无奈的笑容也跃然脸上,伴随一声自嘲的叹息,他轻微摇了摇头。“那你是专程来这儿陪我赏月的?”“我的任务是找到你,然后让你离开华平。”领头人停顿了一下,注视着向风双眼,如鹰视狡兔,重重的又说出了五个字。“一个人离开。”这充满警示和威胁的话语加剧了刚缓解的凝重。向风似乎并没有打算纠缠最后这个话题,回\/问领头人“在逃亡的这一路上,我听到的都是追杀令,好像并不是驱逐令吧。我他妈一走到街上就会被几十人个人追着砍。我也想走,怎么走?顺着大运河游到钱塘江吗?”此时的两人已相距五六步的距离,甚至比队伍其他人之间的距离还要近。一阵夜风相继划过两人的面庞,吹向远方,愈发的沉默使得刚才那阵风都显得几分突兀。领头人终于打破了这过分的寂静“其实我还有一个任务。”然而刚才的沉寂已经让向风焦躁不已,而对方的这句答非所问更几乎彻底摧毁了向风的耐心,但他多年混迹街头的阅历和身居高位的历练,已经使他能够做出宠辱不惊的表现,虽然只是表面。“到底怎么样才能离开?”相比对方的任务,向风更关心自己的下场。“这就是我的任务,送你走,但是不能让你完整的离开,你逞强坏了规矩又触犯了老马的底线。老马不会放过你,而且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现在你已经被全城通缉。官家也不会放过你。”对于领头人的陈述,向风并没有感到诧异,他自己做过的事,他自己当然清楚。如同等待最终审判的罪犯,恐慌和期待撞击着向风的内心深处。冲到了脸上,向风已经绷不住了。深吸了一口气“所以呢?”他问的很小心,又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仿佛不问,事情就不会发生一样。“你不得不受惩罚,否则保你的人跟老马那没法交代,所以我得到的命令是------”向风双眼微睁,双手紧握的关节‘咔咔’作响,仿佛如果听到他不能接受的回答,他可能随时就会扑上去将对方撕碎。“-----断了你的右腿。”月亮倾撒在运河上映射的柔光美得凄凉,但这份美,今天并不属于向风。答案到了,向风却没有任何行动,但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对于这个宣判,他并不能接受。领头人对他的反应并不很在意。一挥手,充当木桩许久的十几个身影移动了起来,并开始靠拢和收缩。而圆圈的中心就是向风。

  一直枕戈待旦的向风并没有进行困兽之斗,任由那几个木桩把自己钳制然后按在了地上。他的做法使得领头人重新审视起了向风,从手下接过了一把特制的钢管,金属渡漆在黑暗的夜晚显得格外耀眼。双眼如炬般的目视向风轻声说出“那就我来结束这一切吧。”此刻的向风如同一头五花大绑即将被拔掉牙齿的猎豹,修长结实却又动弹不得。猎豹开口了,为自己的尊严做最后请求:“既然是你动手,那让你的人松手起开,能捡条命对我来说已经是意外惊喜了。不用弄得跟杀猪似的。这条腿能断给你,也算我还债了。”得到领头人的示意后,那几人松开了向风并退后了几步,再度回到木桩子的行列。他们都心领神会,此刻的场景并不适宜多说多做。而适合说话的,只有他们的领头人:“等我回去覆了命,你和老马的恩怨也就一并抵消了。自会有人帮你开脱。之后我会把你的位置告诉他,会有专人过来送你离开。”“既然要惩罚,挑手筋挖眼睛我都认了。只求留下这双腿。”向风拉下了尊严,为自己做了最后挣扎。但领头人的漠无反应,甚至让向风开始怀疑他的话是否入了对方的耳朵。就在向风想要重申的那一刹那,一句“不能。”拔掉了他试图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抓不住了稻草,向风只好抓住了身旁从运河边树上掉落的树杈。如同挑选给爱人的定情戒一样,对尺寸和外形都有着执着的苛刻。像是在用尽一切办法拖延以等待奇迹的出现,又像是在对自己的骄傲做最后的道别。奇迹没有出现,他把挑好的树枝横着咬在了嘴里,以防一会过度的疼痛使他咬碎自己的牙齿。不得不说,他的确挑的很用心,这枚戒指就像是定制的一样,合适又应景,但这枚戒指,同时也是向风为右腿下葬挑选的棺材,因为从选好的那一刻开始,它的寿命就进入了倒计时。做完这一切的向风再次轰然倒下,别过脑袋紧闭双眼。任命般地等待接受审判者的惩戒。而审判者似乎也很有耐心,一直静静目睹着向风为自己最后的骄傲挑好了棺材,才慢慢接近。像怕惊醒了沉睡者般的轻盈。过往的片段如记忆的碎片,扎在他的心里,逼迫着他不得不将回忆重播,此刻的向风在他心里已经从猎豹变成了一只受伤的野兔。直到再迈一步就会踩到对方的时候,领头者才停下脚步。如猎鹰捕食一样扬起手中的金属,狠狠地砸向他的猎物。他大意了,绝境中的兔子是会蹬鹰的,当他挥下钢棍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被骗了,因为他看到了睁开眼的向风,但是力气使得太大,反应过来也收不回来。砸下来的钢棍就这样被向风翻身躲过,狠狠地镶在了地上,扬起了一片灰尘。躲过一击的向风就这翻身之势,以左手为轴,左脚为支点,右大腿猛然发力,紧绷的肌肉组织带动着小腿,一阵闷声响起,领头者的左脸被向风用脚背结结实实地踢了个正着,右脸顺着发力者的角度,撞在了地上,又是一声闷响。用力之猛,向风嘴里的树枝都被咬断了。借着反力,向风双手撑地站了起来,向着着刚才领头人的背后冲了过去。他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我要活,完整的活下去。”

  这个方向只有三个人,算得上是最容易突破的防线,向风待冲了大约十来步就开始减速,一阵小碎步跺过,距离那三个人只有两三步距离的时候,正好调整好了攻击姿态。这时候反方向的木桩们也反应了过来,分出两个人去查看领头人的伤情,其余的人仍以雁形的队形追击,以便随时夹击包围。向风深知,若在后队人追上之前没能突破这三个人的纠缠,那么这三个人就会成为一道铁门,配合雁形,自己就会被包围的连缝隙都没有,届时注定插翅难飞。只得孤注一掷,拼了。

  向风拳速如风,左手虚晃一拳,顺势接了一个抽身侧踢,这一招杀伤力虽然强,但是破绽极大,尤其是在打群架的时候,更尤其是在以一战多的时候,会在一瞬间失去重心,同时会使自己的背部在完全失去防御的情况下暴露在对手面前。但是此刻的向风不得不兵行险着,背水一战的他容不得半秒钟考虑空间,只能倚靠着肌肉记忆的本能击打着对手,这一击虽然击倒了一人,但他收腿调整重心的空档,被其中一人勒住了脖子,另一个人则高高跳起,像炮弹一样用肘部向他砸了过来。在生死一瞬间,向风右手扣住背后之人的膝盖内侧,然后猛然向左发力,使得他们前后俩人的重心都压在左腿之上,顺势后背发力往后一压,同时向着跳起来之人踢出了他最得力的武器---右腿。三个肢体动作在一瞬间同时完成。本来被人从背后勒住脖子的向风脚下无根难以发力,踢出去的那一脚并不能将对手造成伤害,甚至都不足以延缓对手的冲击,但足以借力将背后之人压倒,果不其然,背后勒住向风之人,捣腿不得,右腿撤步不及,仅仅一条左腿难以撑住两个人同时地发力,只得被向风重重压在地上。有了背部这个着力点,向风用力地用左手肘部狠狠地向背后砸击,由于情急,被砸中的不仅仅是背后人的侧脑,还有用力过猛砸到的地面。当向风解开钳制的时候,左手手臂已是鲜血淋漓。向风挣扎着站了起来,呼气明显高于吸气已经说明他的气息已经紊乱了,虽然在激斗之中,意志力是可以凌驾于神经反射之上,向风身上的伤不足以影响他太多。但刚才的激斗将他刚有所恢复的体力消磨殆尽。本就攻防有余而耐力不足的他,现在几乎就已经失去了一切优势。当他防下三人中仅剩一人的一次进攻后,彻底脱力了。他感到自己身体像再次被剥了筋一样瘫软。汗水从额头滴落滑进眼睛里也丝毫不影响他的眼力了。因为缺氧已经攻占了他的大脑,视力模糊到几乎人畜不分。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其实他已经被包围了。周围已经开始变得安静了起来,夜风摩擦树叶发出的簌簌声再次清晰可闻。向风破坏了这份难得的宁静,扑通一声,单腿跪在了地上,他撑不住了。难以形容的落寞在他的脸上浮现,也许还夹杂着被夜幕隐藏住的泪水,在汗水的掩护下,悄悄的滴落在向风跪在的这片土地上。他抬起了头,虽然他已经看不清任何事物了但仍然抬起了头,因为他听到了向他走来的脚步声。------------“孙忆。”他对着脚步声的制造者说出了这个名字,也许就是一句话。

  “咔!”一声骨骼受到猛烈撞击的声音,因为没有配合惨烈地嘶吼而变得十分诡异,但却撕裂了夜幕的包围冲出云霄,然而这时的天边已渐红,像圣灵制约恶魔一样,驱散着夜幕的统治,关怀抚慰着这片被莽兽洗劫过的大地。天就要亮了。

  向风终于还是听到了他要的回应,所以他安静地昏睡了。“我会尽我所能找到她的,如果她还活着的话。”然而还有一句话他并没有听到。“这不仅是我应该做的,更是我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