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妈妈的话在这天晚上就实现了。
惠美在光滑的地板上正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轻移脚步时从容舒缓,昂首俯身都是优美的韵味,连续的旋转舞动好似飞翔。
她穿着一件修身宝蓝色长裙,踮起脚尖的一个轻舞,裙摆飞扬,像极了一朵在夜晚绽放的迷迭香,清幽迷人。
吴泽畅坐在地毯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心弦有节奏的被一下一下拨动着。在他的眼中,惠美变成了一只花花蝴蝶。
一舞结束,惠美拾裙摆颔首敬谢。
陆君宜拍了一下看傻了的李勤宇,二人海狗似的鼓着掌,惊叹道:“哇塞,小乔你可真是深藏不漏啊!”
惠美笑着坐回了灰色的软地毯上。
“下面到谁了?”
李勤宇扫了一圈围坐在矮桌前的几人,已经忘了轮到谁的顺序了。也不考虑到底是顺时针转还是逆时针转,索性说:“那我来吧。”
说着小心翼翼的从桌上的塔中抽出一条积木来,看了一眼,他吓得扔到一边,耍赖道:“不算不算,重新抽一个。”
陆君宜看他这夸张的反应更好奇了,迅速捡过来看积木上面的字,然后捧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的笑。
一把按住男友正伸向木塔的手,豪爽大方的说:“有什么好害羞的,直接上啊,我不会介意的。”
吴泽畅瞥见陆君宜说话的时候,还不怀好意的打量着自己,直觉没好事,狐疑的问:“写的什么?”
陆君宜朝她挑眉,读出了木条上的任务:“给坐在对面的人一个吻!”
吴泽畅的脸在一瞬间黑了,立马甩给李勤宇一个冰冷的眼神——你敢!过来的话,就死定了!
李勤宇夹在他们的视线中左右为难,忽然从地毯上起身,逃也似的跑出了房间,不过没多久又回来了。
手上多了几罐啤酒。
“我从冰箱里拿的,不要告诉兰姐,要不她会生气。”
他得意的高举起那些酒罐,感觉像是得了金牌一样,又转而视死如归的说:“任务我做不了了,你们要是同意,我就喝一罐当做惩罚。不满意的话,就喝两罐,再不满意,我就用武力让你们臣服。”
没等陆君宜拒绝,吴泽畅抢占先机说:“主意不错,喝吧。”
惠美看这情况真是意外极了。
本来李勤宇陪妈妈逛超市的时候,顺手在玩具区买了一个层层叠。晚饭后大家在她的房间里无聊,就拿出来一起玩个小游戏,只是这怎么还有惩罚呢?
她紧张的跑到门前上了锁,怕爸妈发现。
李勤宇一罐啤酒下肚,脸上没有任何反应,毕竟他的酒量可不是盖的,奸笑说:“来来来,接着玩,哥哥要玩死你们。”
然后就到了陆君宜的顺序。
她抽了木条之后脸微红,但仍装腔作势大声读了出来:“用一分钟时间说出你的初恋,就是李勤宇啊,我们俩的事儿你们都清楚,不多说了。”
“那你就说点我们不清楚的。”吴泽畅说的很暧昧,让李勤宇浮想联翩。
陆君宜见他不放过自己,咬牙切齿的威胁道:“风水轮流转的,小泽,你不要不给自己留活路。”
吴泽畅不以为然,笑着回说:“游戏嘛,放水可就不好玩了。要不你回答我一个很老套的问题,你们俩究竟是谁先表白的。”
对于这件事,陆君宜一直耿耿于怀。
明明是李勤宇更喜欢自己,可就因为自己先表的白,只要一提到这事,她就抬不起头来。都说在这种关系中,先说出口一方就输了,显得她作为女生不矜持之外,以后万一有了子子孙孙,这事儿不得永远被诟病啊。
无奈只好坦诚说:“我主动的,行了吧。”
吴泽畅一脸满足,弯腰对着积木塔抽了一根出来,读着:“说出右边参加者三个吸引人的地方。”
陆君宜给他使了个眼色,得意的样子像在说,小样,栽了吧,叫你欺负人。
李勤宇只是长长的吹了一个口哨,这起哄的举动没影响到吴泽畅,倒是把旁边的乔惠美羞的红了脸。
吴泽畅很自然的转过头,目光灼灼的盯着乔惠美,笑得那么迷人。
惠美看着他双唇开合,声音深沉的像窗外如水如墨的夜色,说的话如读诗一般:“你的眼睛很美,美得我无法入睡。”
陆君宜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和李勤宇对视一眼,那厮正准备呕吐。
吴泽畅想起第一次在图书馆前的路灯下见到她,当时就想到普希金的一句话来——她的眼睛并非晶莹的玛瑙,但东方的全部珍奇的宝藏,也不如她的眼睛美好。
“你的笑容也很美。”
吴泽畅又说,只是在心中补充着,只有在你的微笑里,我才有呼吸。
惠美被他磁性的声音酥得面红耳赤,甚至注视着他的目光心里就狂跳不止,可若是避开的话,有显得很不礼貌。
心中悸动与退却的复杂情感交织,害得她都喘不过气来。
陆君宜被搞得肉麻到五指蜷缩,真心受不了,赶紧堵上耳朵。李勤宇倒是骚动着,时时准备起哄。
吴泽畅看乔惠美有些畏缩的神情,笑着缓解暧昧的气氛:“海洋馆那次,你为什么会那样问我?”
果真起作用,惠美被他的话题一下带到初见的回忆中。
她很清楚的记得那个场景,身边是神秘的蓝色海洋,他的眼神澄净深不可测,当时自己就想到那句话——为什么你的眼里常含着泪水泪水?
“因为我会算命啊~”手机里人工女声低低的解释说,惠美朝他笑了。
吴泽畅不解。
这时候陆君宜替她回答说:“小乔是活菩萨,算命可准了。哎,要不趁现在给你俩算一卦,免费的!”
李勤宇却是一本正经的说:“别扯开话题,小泽的任务还没完成呢。你才说了两个优点,想不出第三个的话,就罚喝酒。”
“你真是傻大个,轻重都分不出,惠美优点这么多,长得漂亮啊,会跳舞啊,身材好啊,看很多书啊....”
陆君宜想说随便瞎说一个就解决了,至于这么较真嘛。可还没说完就被李勤宇捂住了嘴,耳边是他的教训:“你干嘛提醒他!”
吴泽畅只是笑了笑,也没有听取陆君宜的观点,垂眼发了一会儿呆,最后竟拿起桌上那一罐啤酒,仰头一饮而尽。
惠美咬咬唇,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陆君宜倒是气愤的要上去修理他,只是牢牢地被男友锁在怀里。嘴上不依不饶的说:“他太会伤人了,这不摆明说我家惠美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嘛,看我不拆了你。”
吴泽畅放下空瓶罐,眼神迷离的说:“我没那个意思。”
其实,只是怕说多了,秘密就兜不住了。
后来,三人一直在惠美家里待到假期结束,短短几日却已经跟乔家生出感情来了。
临走之前,乔妈妈因为太舍不得,都快哭了。当然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而是为了两个听话懂事的帅哥。
她搂着吴泽畅和李勤宇,哽咽的说:“以后有机会你们就常来家里玩,随时欢迎。见不到的话,兰姐会想你们的。”
吴泽畅从她的怀抱中感受到了久违的母亲温暖,安抚着:“乔妈放心,我会经常打电话给您的。”
然后,乔妈妈一直把他们送到楼下送上车。
站在副驾驶座的车窗前还交代着:“惠美,补血的药一定坚持喝。医生说血红蛋白的恢复是暂时的,你本身还是贫血体质,所以至少得继续喝半年,才会有本质改善。药吃完了就给妈妈发短信啊,别忘了。”
惠美认真的点点头。
“乔妈再见,我们要出发了。”吴泽畅朝她摆摆手,然后启动了车子。
从后视镜里看到乔妈妈一直站在原地没有离开,就那么目送着大家离去,吴泽畅心中又是苦涩又是温暖。
车里。
陆君宜躺在男友的怀中准备补个午觉,睡眼朦胧的说:“吴泽畅,你要是什么时候困了,就把车子停靠在路边睡一会儿。”
“你今天挺关心小泽的~”李勤宇笑说。
陆君宜没好气的解释:“我那是怕他疲劳驾驶,再整出点什么幺蛾子,人家可不想红颜薄命。”
“红颜?你想太多了。”吴泽畅笑着吐槽道:“祸害遗千年倒是蛮适合你。”
他这话让陆君宜想到了“千年王八”,上去掐了他的胳膊一把,啐说:“你才是万年龟,还是那种最丑的绿鳖龟。”
惠美可从没见过她说的这个品种,哪怕在脑海里想象一下都觉得毛骨悚然,绿鳖龟什么的,感觉真的不太漂亮。
李勤宇赶紧把女友扯回怀里,劝说:“他在开车,你再这样可就真要薄命了。”
“算啦,饶你一回。”
陆君宜哼了一声,决定还是闭眼休息吧,突然又指使说:“小泽,给哀家放首歌听,这么好的风景,不来点节奏,我睡不着。”
吴泽畅对她毫无前后逻辑的话无奈,伸手点开了音乐。
车厢里响起一下下轻轻拨动的吉他声,似湍湍流动的泉水,像此刻拂面的微风,鼻尖是草木和太阳的味道。
“fromthedaythatyouarrived,ihadnoideayou’dbemylife.butwhenilookedintoyoureyes,iknewsomeday,you’dbemywife...”
歌曲娓娓动听,惠美只觉得很熟悉,不知道在哪里听过。
“困的话,你也睡一会儿吧。”吴泽畅看她发呆,以为是疲惫了。
惠美朝他笑笑,摇摇头,其实她只是在烦恼一件事。
听得后面安静的没了声音,吴泽畅说:“你看后面俩人是不是睡着了。”
惠美转过身一瞧,陆君宜和李勤宇靠在一起已经入了梦乡。真是羡慕他们无忧无虑的样子,好像每一刻都是快乐的。
他很突兀的问了句:“你跟那位邵叔发生什么事了吗?”
惠美迟疑着,然后点了点头。
拿出手机打字,点击了“发音”——“现在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应该做,可是如果我真的这么决定了,小邵叔叔就会不开心。所以我很苦恼,不知道怎么选择。”
吴泽畅听到一个机械的人工女声短暂的惊讶了下,而后苦恼着她的苦恼,笑说:“这是一个关于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问题。”
惠美看他好像有办法的样子,(手机)问:“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吴泽畅淡淡的说:“没什么意见,只是想问问你,关于鱼和熊掌的抉择,是不是有一篇古文中提过?”
点点头。
他笑着解释说:“既然作者提出了这个问题,那文章里就应该有解决的办法。老祖宗留下的教训,总是没有错的,至少比我的意见要有道理的多。”
受过中国应试教育的惠美,一下子就想起了孟子的那篇文章。毕竟是死记硬背过的东西,早已深深的刻在脑袋里了。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也....”
惠美细细想着,恍然大悟,他的建议竟然这么有哲理。
转头静静盯着吴泽畅的侧脸,平和闲适的神情,褪去了平时硬邦邦的冷漠样子。他穿着一件白色卫衣,松松垮垮的倒增了几分人间烟火的味道,原来他也只是个普通少年而已。
她微笑着朝吴泽畅伸出大拇指弯了弯。
(谢谢。)
10月的高速路旁风景没有多少变化,红色黄色绿色的灌木植被生长着,释放着热情,渲染着风景。炫目,闪烁,迷了行人的眼。
车子渐行,树木退去繁茂的盛装,出现了欺负绵延的□□山坡,坚毅的感觉也算是别样的生命力。
惠美的烦恼随着决定烟消云散,只剩车窗外的晴空万里。
到了急救站附近的时候,她示意吴泽畅停了下来。
“怎么了?”
惠美拿出手机打字,然后递到他手上,指了指外面的门前停着救护车的房子,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谢谢你的意见,我现在要去解决那个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