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刚一迈入文化书社的大门，陈书农就大叫道：“哟，润之真的来了！”
第23节周郞优柔不置可否
按照《中华民国总统选举法》规定，议员不足法定人数，不能选举正式总统。但《选举法》还同时规定，只要有14个省以上的议员出席，就可召开非常会议，选举非常总统。现在广州的议员来自全国20多个省，所以这次会议称为非常国会。投票结果，孙中山以218票当选为非常总统，会场一片欢腾，国会当即昭示天下。
正式政府即立，就须建立相应的管理机构，广州的人材就显得十分匮乏，需要从全国各地延聘人材。陈独秀近几年显露出的才华和进步思想很受孙中山的赏识，因而就发函请他来担任广东省的教育委员会委员长。
陈独秀虽然身到广州，可心里一直惦记着湖南的事情，因为已经很有一段时间没有接到毛泽东的信函，不知可有什么变故。
一阵北风吹来，漫天的雪花向南飘舞。今天是公历第1921个元旦，但中华民族还没有过阳历新年的习惯，尽管浏阳盛产鞭炮，可这距浏阳只一百多里的长沙城，却没有谁为这新年的到来放一串鞭，点一个炮。今天还是中华民国建国九周年，可这个名义上的共和之国，不仅没有给人民带来丝毫的实惠，反而兵患加剧。故而谁也未起庆祝它的意念。就是中华民国的缔造者，也因这个国家的权力始终掌握在军阀手中，无心来庆祝这个国庆日。因此，在人们的心目中，这个新年、国庆与旧日并没有什么两样。倒是那不甘寂寞的玉皇大帝，也许觉得人间的空气沉闷太多，生气太少，于是让漫天飞舞的大雪给长沙城披上了耀眼的银妆，使每条马路每个建筑物都现出了簇新的面貌。
尽管马路上只落了薄薄的一层，但也是南方少见的大雪。早起的人们开门一瞧，心情立刻为之一振，欣喜地望望天空，看看左右的景象，不禁说道：“好大雪，好大雪！今年必是一个丰收年！”孩子们一听下了大雪，忽地翻身起来，胡乱穿上衣服，登上鞋子，跑到马路上又蹦又跳。
毛泽东正在街上疾行。他看看街道上嬉戏的儿童，瞧瞧站在房门口观雪的大人们欣喜的表情，再瞅瞅这一片洁白的市貌，不禁小声说道：“瑞雪兆丰年，这可是湖南民众的一件大喜事！”其实，毛泽东的喜事更多。回到长沙之后，除了驱走张敬尧这个全省大喜之外，自己的喜事也接踵而来：驱张的胜利使他在湖南尤其在教育界的声誉倍增，因而被聘为第一师范附属小学校长，同时兼任第一师范的国文教员，接着又与恩师的女儿喜结良缘。但他的头脑既没有被这诸多喜事冲昏，也不愿为操办婚事而劳神，因而与开慧商定，不做嫁妆，不备花轿，不举行婚礼，并且打破千百年来形成的男婚女嫁的风俗，到板仓杨家草草办了婚事。这不，他与开慧只过了几天的甜蜜的生活，便冒雪走上长沙的大街，他要到文化书社去。
毛泽东经过这几年的外出活动，越来越感觉到中国没有新文化，是由于没有新思想；没有新思想，是由于没有新研究；没有新研究，是由于没有新材料。湖南人现在脑子饥荒实在过于肚子饥荒，青年人尤其嗷嗷待哺。因此一回来，便立刻与教育、新闻、工商各界一些有声望的人士发起创办了一个文化书社。书社办起了，资金是个问题，尽管章士钊筹集的2万大洋，送走留学生后还剩五六百元，但仅靠这些钱，是周转不过的。他又与新民学会会员和各界人士协商，每人投资十元，又筹集了500余元，这才勉强使书社运转。书社主要销售《马克思资本论入门》、《社会主义史》、《新俄国之研究》等介绍马克思主义的书籍和《新青年》、《新教育》、《时事新报》、《星期评论》等进步报刊。毛泽东兼任书社的特别交涉员。不过，毛泽东今天来这里并不是书社有什么事情需要特别交涉，而是新民学会要开会研究改造社会的途径和方法。
文化书社设在潮宗街56号湘雅学校旧址，坐北朝南，前面一道高墙，中间开个黑漆大门，进门是个方砖铺成的空坪，空坪北有一长排房屋，靠东的两间就是书社的营业铺面，紧靠营业铺面有个长方形的厅堂，里面放着一张长方形的台桌，周围放有十几把圆形凳子。近来，毛泽东时常在这里召开会议。
毛泽东刚一迈入文化书社的大门，陈书农就大叫道：“哟，润之真的来了！”
何叔衡接上说：“怎么样，我没有说错吧！”
毛泽东看看站在屋檐下的十几个会员，笑道：“你们又在背地议论我了吧！”
周世钊笑着说：“大家不见你来，都说这么大的雪，新娘子一定不会放你出来的。可何胡子说你从不失约，嫂夫人也从不阻拦你。正说着，你就到了。”
毛泽东、何叔衡、谢觉哉、陈书农、周世钊等站了起来。
毛泽东听后说：“这十几里的路，要在平日，不值一提，可这雪一下，还真有点不好走哩。让你们久等了，抱歉，抱歉！”说着与大家一起走进厅堂。
按前次会议推定，何叔衡是这次会议的主持人。他等大家坐定之后，说道：“我们今天开会主要讨论三个问题，一是新民学会应以什么作为共同目的？二是达到目的须用什么主义？三是目前从何着手？”
玉衡说完，毛泽东接着介绍了新民学会留法的会员对这三个问题的讨论结果：“巴黎会员对于一，主张以‘改造’为目的；对于二，一部分会员主张用激进的方法，一部分则主张用缓和的方法；对于三，一部分会员主张组织共产党，一部分会员主张工学主义及教育改造。”
谢觉哉听了毛泽东的介绍马上说道：“对于一，既然巴黎的会员主张改造，我们学会也素来持改造的态度，所以我觉得这个问题不必再讨论。”
按前次会议推定，何叔衡是这次会议的主持人。他等大家坐定之后，说道：“我们今天开会主要讨论三个问题，一是新民学会应以什么作为共同目的？二是达到目的须用什么主义？三是目前从何着手？”
毛泽东说：“对于这个问题，我也同意巴黎会员的主张，不过，现在国中对于社会问题的解决，显然有两派主张，一派主张改造，一派主张改良。前者如陈独秀等人，后者如梁启超、张东荪等人。因此，我觉得还是讨论一下好，以便大家明辨是非，统一认识……”
陈书农说：“我也主张前者。因当今政府积重难返，非根本推翻不能建设，所以我主张用俄国式的方法。太自由不能改造，为的是自由，结果反不得自由。谈到方法，此目的非二十年内所能实现，现在要用力的，不在即刻建立一个非驴非马的劳农政府，而在宣传。”
毛泽东刚一迈入文化书社的大门，陈书农就大叫道：“哟，润之真的来了！”
周世钊说：“我对于改造两字极为怀疑。一般人都以为我们要根本改造，要根本推翻从前一切来重新建设，其实是做不到的。世界无论什么事，不能一蹴而就，是渐渐进化的。新民学会不宜取改造的态度，宜取研究的态度，将各种主义方法彻底研究，看哪一种方法适宜。东西民族不同，人类病痛极杂，决非一剂单方可以治好。”
毛泽东听后说道：“改良是补缀方法，我主张大规模改造。至于方法，启民主张用俄式，我极赞成，因俄式系诸路皆走不通了，而新创了一条路。此方法，在俄国已经证明它的可行性，在中国和其他国家，也较之别的改造方法成功的可能性大。”
众人又说笑了一阵儿，何叔衡说：“现在进入下一个议题，即达到目的须采用的主义。”
毛泽东说完，又有几位起来发了言，有主张改造的，有主张改良的等等。
等大家都发言表态之后，何叔衡说道：“我们以前曾言不用表决形式，但事实上无表决则不能明白某种主张的多数少数。我提议仍用表决方法，大家意见如何？”
众人又说笑了一阵儿，何叔衡说：“现在进入下一个议题，即达到目的须采用的主义。”
众人都赞成表决。于是，何胡子又说：“那好，现在表决。各位有主张改造的，有主张改良的。现在主张改造的起立！”
毛泽东、何叔衡、谢觉哉、陈书农、周世钊等站了起来。
何胡子数道：“一二三四……十五。好，坐下。主张改良的起立，一二，咦——”何胡子看见周世钊又了起来，奇怪地问，“惇元（周世钊字惇元），你怎么又站起来了，你到底是赞成改造，还是赞成改良？”
周世钊道：“这两个主张我都赞成。”
毛泽东笑道：“惇元是脚踩两只船哟！”
大家都笑起来。
众人又说笑了一阵儿，何叔衡说：“现在进入下一个议题，即达到目的须采用的主义。”
毛泽东看看时间已经过午，于是说道：“玉衡，到饭点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是不是饭后再进行下一个议题？”
周世钊还没忘记毛泽东刚才对他的趣笑，于是接上说：“诸位，诸位！润之兄近来喜事盈门，今天让他请客好不好？”
众人一致说好。大家说着话向饭馆走去。到饭馆坐下后，毛泽东说：“既然让我请客，就得先由我点三个菜，其余由你们点。”
书农问：“你点三个什么菜？”
众人又说笑了一阵儿，何叔衡说：“现在进入下一个议题，即达到目的须采用的主义。”
毛泽东扳着手指说：“一个苦瓜烧肉，一个糖醋鱼块，一个麻婆豆腐。”
周世钊笑着说：“好呀，你这三个菜，可是苦辣酸甜麻，五味俱全哟！”
毛泽东却一本正经地说：“是嘛，我们要改造世界，苦辣酸甜麻这五味是经常碰到的，尤其是苦和辣更是难免的。所以，我每顿饭都要尝尝辣子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