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话是放出去了,待笔墨拿到手上安平才真的心慌了,她的手除了认识剑,其余的一概不识,让她作画?那才真是笑掉天下人的大牙呢!
宗怀无奈的叹口气,拉起她的手,以女子不便任由外人亵渎为由,走进了一间屋子。
待门关上,宗怀立于案前,执起画笔,思索片刻,缓缓落笔。
墨汁饱满的笔尖在他手下婉若游龙,他抿着嘴,全神贯注的凝视着笔下,不一会的功夫,一根根翠绿的竹子便笔直的挺立在画布上,一片片小巧的竹叶颜色由浅入深,枝叶舒展,叶尖上还静静地卧着一滴晨露,仿佛风一来便能随风摇曳。
安平看呆了,这幅栩栩如生的竹子若和李束的相比只在其上。
“哥哥,你什么时候学会画画的?”宗怀一放下笔,安平便好奇的问。
宗怀无奈苦笑:“我就只会画这一种竹子,闲来无事的时候就画它,画了十二年了。”
安平凑上去,仔细看了看画,奇道:“这是什么竹子?为什么每根竹子都只有七节?叶子看上去像一把伞一样开在竹尖。”
宗怀解释:“这是七节情丝竹,因为很难成活,所以非常稀少,普天之下见过的人寥寥无几,我也只是在魏王的后花园里看见过两株。”
“那你说李束见过这种竹子吗?”
“这个人嗜竹为命,很难说有没有见过,不过以魏王的权势也就只有两株,他没见过也在情理之中。”
果然,李束一见到画中的竹子就两眼发直,再也移不开眼睛。他急切的向安平打听着关于这个竹子的一切,安平也将知道的一一相告。
李束意犹未尽的看着手里的画,问安平:“不知我是否可以把这幅画带回去?”
安平笑笑,说:“当然可以,不过我们算是互相扯平两不相欠了。”
“当然当然!”李束不好意思的欠身,说:“是我狭隘了,姑娘不但有大手笔,而且也见识非凡啊,我瞧你的打扮也不像平常人家的姑娘,可是哪位官家的?”
“我是燕国皇室的九公主,燕孜。”
“原来是燕九公主!失敬失敬!”
“哪里哪里。”
事后,她们和李束一干人等相谈甚欢,邀约下次一起聚会,李束还送了安平两幅画,他把安平的七节情丝竹拿回家中,细细珍藏起来。
能让李束视为珍宝的画作,定然非同凡响,就这样,但凡会画上几笔的人都知道燕九公主画画了得,安平一时间名声大震。
“安平?”燕舞的声音把她拉出回忆,安平一时间有些茫然。
“大家都等着你呢,”燕舞笑盈盈的说,满脸温和:“今日是皇祖母的寿辰,你可得显显身手。”
安平犹豫了一下,期期艾艾的说:“我今日……”
“安平”,她刚一张口便被燕舞截住了话头,“皇祖母可等着呢,你可不能为了头疼头晕的小毛病拂了她老人家的面子。”
连最后一条退路都被燕舞堵死了!看来今日是非画不可了!可是怎么画?她要是拿上画笔在画布上照猫画虎,众人嘲笑一番倒是小事,恐怕皇祖母和皇上会生气,认为她不把长辈放在眼里,最重要的是,从此天下人都会知道她是欺世盗名之辈!
她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转向宗怀。
这么多人瞧着,安平本以为他会避开自己的目光,谁知他却冲着她优然一笑,紧接着单手执起茶杯,坦然自若的起身,在众目睽睽下向安平走来。
安平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这个神坻一般的男子,总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身披万道霞光,脚踏祥云,面带微笑,款款向她走来。
走到安平面前,宗怀温和一笑,说:“众人皆知我和九妹亲厚,我也曾有幸见过九妹的大作,确实卓而出群、栩栩如生,今日人是多了点,但九妹也不必太过紧张,”他把茶杯递到安平面前:“喝点茶水压压惊,一定要为皇祖母画出最好的七节情丝竹。”
安平看着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就在她的手刚一碰到茶杯的时候,茶杯里的水突然就浇了下来,滚烫的茶水倒在她手上,安平的手背瞬间红了一片,有几处厉害的地方甚至都起了红色的小泡泡。
明珠尖叫一声,急忙冲了上来,安平瞬间疼的眼泪都能掉下来,宗怀似乎早有准备,快速拿起桌上冰镇的西瓜贴在了她手背上,一阵冰凉的感觉传来,烧灼感立马小了很多。
宗怀自责道:“真是抱歉,九妹,方才手滑了一下,疼的很厉害吗?”
燕北已经第一时间冲过来,拿凉毛巾细细的擦拭着。
皇太后也关切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呐”,说着转头吩咐一旁的丫头:“去我宫里把雪芙膏拿来,那个东西对烫伤最管用了。”
一旁的宫女应声说是,转身快速的跑了出去。
燕舞站在原地,冷眼斜睨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待宫女把雪芙膏拿来涂抹上之后,确实感觉好了很多,安平举着肿胀的手向皇祖母叩首,抱歉的说:“都是燕孜的不是,不但没有让皇祖母看到七节情丝竹,还惹皇祖母担心了一场。”
皇祖母责备的看她一眼,心疼道:“傻孩子,说的哪里的话,皇祖母整日求神拜佛为的什么?还不是乞求菩萨保佑你们一个个都平平安安的!快起来吧!”
安平叩首谢过皇祖母,这才起身坐了回去。
七公主叹息着摇摇头,一头繁重的头饰随着她的摇晃叮当作响:“真是可惜,还以为能看到传说中的大作呢!”
“就是!”三公主不满的嘟着血红的大嘴唇,说:“燕孜,我们可是你的至亲啊,连我们都没有见过鼎鼎大名的七节情丝竹,有点说不过去吧!”
燕舞僵硬了半天的脸突然挂起一抹邪笑,她挑眉看向安平,对众人道:“大家不必心急,九妹今日伤了手定是无法作画了,过几日等九妹伤好了,我们再相邀一起去看九妹作画。”
安平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上来,这些人还要相约一起去看她作画?久寂无名的一幅画而已,怎么今天这些人就着了魔似的非看不可呢?
就在这时,宗怀突然起身,向众人一拱手,含笑道:“过几日皇祖母就要去雷音寺祈福了,边关的燕氏儿孙也都回去了,没有见过的人岂不遗憾?宗怀曾有幸见过那副画,很是喜爱,回去后还临摹了两次,宗怀不才,今日愿为诸位临摹一番。”
“好——”宗怀声音刚落,不少等不急的皇子皇孙已高声叫好。
皇太后也点着头道:“也好,你就临摹一番,让大家解个趣吧!”
宗怀微微一笑,信步走到画布前,右手执笔,一挥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