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无心爱良夜，明月西楼

　　“我并不想要这个珠子。”

　　毕月一愣，他朱唇轻启，道：“我想要那块玉。”

　　毕月抓紧了玉，用力地摇头，道：“对不起，帝兄。”说罢，将珠子塞给大金乌，自己跑走了。

　　那一天，毕月违拗他。即便是为了曾经的自己……

　　他攥紧了拳头，不知哪来的气恼，一路飘上头顶，生疼。

　　就在这时，后背突然被谁踹了一脚，没防住一个踉跄，珠子从手中掉出去。

　　一个身影从背后窜出来，一把接住珠子，那人笑道：“终于是我的了！”

　　“孟邙，你竟然跟踪我们！”大金乌幻化出扶桑剑。

　　“哈哈哈哈，大公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吧，你将计就计，却不知我有计中计。当年孟姜没帮我得到的，我谢谢你，帮我拿到了！”

　　“孟邙，就算你拿到又如何？你一不是龙族，二不是女娲族，三不是我们兄妹，你的血，你的意愿根本无法解封千古血咒。”

　　“这就不用大公子操心了，小人我自有妙计。哈哈哈哈——噗——”孟邙不知为何，还没有高兴够，就一口血吐出来，跪倒在地上。

　　这时，他背后站着一个带着斗笠面罩的女子。

　　女子功夫甚是了得，一下便让孟邙无还手之力，女子伸手抢过珠子，便消失在眼前。

　　大金乌追上前去，却发现连女子的气息都不复存在。只好返回去，孟邙已起身，看着东西被抢走，正急得跳脚。

　　大金乌幻化出玄日金轮，孟邙后退几步，知道不是大金乌对手，索性站住听天由命。

　　大金乌突然又收了金轮，道：“我不会伤你性命，免得你做鬼也向母亲告状。”

　　“那你想如何……”

　　“孟邙，你在地界这么多年，真当自己的底细没人知道么？”

　　孟邙听得此话，后背蒙了一层细汗。

　　“小人什么底细，大公子说的话，不甚明白。”

　　大金乌拉了拉袍子，边走便道：“你为什么会跟老二走的近，为什么你屡次希望他与我自相残杀？”

　　孟邙正欲解释，大金乌又继续道：“我被王母胁迫开战的时候，为什么你会在老二身边？老二欲与我和解，你又为何在其中阻拦？”

　　“这些事是不是太近了，让虞神有所解释？那咱们来说点远的事，你曾经掳走毕月，却让毕月差些认出你的身份，虽然我们都知道你是虞神孟邙，可是毕月却看出你非中原人。

　　你借着幽谷祖先之事，一点点让大家接受你的由来，若不是我对你一直有所怀疑，只怕我也中了你的道。

　　王母、老二、毕月、你的身世，这一切，冥冥之中是否早有定数？”

　　“我只当大公子是一介武将，只知沙场功夫，如今看来倒是孟邙眼皮子浅了。”孟邙转念一想，他自然是猜出了些什么，不能再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便道：“大金乌，你当真以为这天下已经唾手可得了？”

　　“你什么意思？”

　　“我只说一句话，你懂也好不懂也罢，你感谢我也好，认为我挑拨离间也罢。我且告诉你，这天下，只要有扶桑毕月一日，你就不可能得到。”

　　大金乌笑道：“孟邙，你若说其他人我还信你几分，毕月是我妹妹，不可能。”

　　“大公子，你若不信时，只问问地界有名的就知道了。”

　　孟邙似笑非笑，手中摩挲着那块儿青玉，甚是可恶，被他捉住软肋，恨不得杀了他。

　　大金乌盯着他，许久才吼出一个字，道：“滚——”

　　孟邙撇撇嘴，消失在空中。

　　母亲，求你别逼我，别逼我……

　　毕月此时坐在山头上，眼前尽是蓬莱好风景，海与山，风与水，揉在一起，浑成山水。毕月靠着一块凉白石，将那块黄玉放在脖颈前，玉的凉气丝丝柔柔，绕进心里。

　　伴着山间的凉气，她在梦里，又做了一个梦，那个梦猩红，混乱。

　　在梦里她读了一本奇怪的书，书上说，在遥远的东方大海之中，有一棵古树，她曾经干枯凋零，她曾经枝繁叶茂——

　　她说，我是岱舆扶桑。

　　我从远古来，没有踏着浪花，没有披着日光。

　　我所在的世界里，每个生灵都是孤立的存在，大家都很混沌，都很愚昧。只要有稍微智慧的生灵意识到这个世界，他们就可以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宰。

　　我不是，所以我也注定不能被什么人称颂。

　　然而，这并不影响我好好活着，我的触觉很丰富，可以感受到禽鸟（现在想来会飞的应该是禽鸟）翅膀扇来的风绕过我的身体，我甚至能知道我所在的大地是否肥沃，是否贫瘠，是否干涸，是否丰盈。

　　我听得见海浪拍打的声音，我碰得到小动物围绕在我身边……

　　我原本可以好好地生活下去，直到一个温暖的声音将我唤醒，他喊我，穷桑。

　　那个声音在梦中再次响起，他喊我，穷桑。

　　逾越数十万载，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毕月一怔，梦外的自己不知黄玉已经掉落在地上，熠熠发光。

　　不记得我是如何相信了他，总之，他每隔几天都会来看我，坐在我身边，给我讲他的家庭，他的功绩，还有，他的伤心。

　　他希望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既做首领又能拥有自由。

　　那时，还没有贪心这个词。

　　他崇拜飞鸟，美丽高洁，自由自在。

　　他说他希望能拥有一种武器，可以帮他逮住更多的鸟儿，我问他，鸟儿受伤了怎么办？

　　他想想说，那就不要了。

　　有时他带着族人攻打某个地方，会摘下我一片叶子，藏在衣服里。等他凯旋的时候再在我面前用火烧掉叶子，告诉我，他没有忘记我。

　　可是有一天，我发觉他已经许久不来了。

　　我一直盼望着他会来，是他让我的世界有了声音，却不领着我走下去。

　　之所以是很久，是因为我记得帝江嘲笑了我好多回，帝江行遍万水千山，心情好了就回来看看我，心情不好就忘了我这个老朋友。

　　如果帝江来了好多次，他都未曾来，说明，他真的很久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