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偶遇昆仑客，逍遥东游
从我身边长大的锦鸡撕扯着嗓子告诉我，别等了，他不会回来了。
我问为什么。
沉默了好久，锦鸡说，他是东夷的首领，打了场败仗，支持错了人，不知道结果如何，人在哪里。
可是我不管，我想听到他的声音。
当我再次闻到叶子焦糊的味道时，帝江告诉我我身体的颜色已经变成蓝玉色。
他回来了，我狂喜，我拼命镇定，我不想让自己的枝叶颤动，憋住，憋住，再憋住。
穷桑，你还好么？
嗯。我轻轻回答。
穷桑，我老了，也许以后我都不会陪你了。
啊？
穷桑，我死以后，你还会在么？
我听见他微微的哭泣，他惧怕生老病死，人，都是脆弱的。
穷桑，你是神，你是万木之源，你要守护天地。就像我守卫我的族人一样。
我知道。我在心里说。
你死以后还会回来么？如果没有你，我会觉得，有些冷。
他想了好久，将手搭在我的枝干上。穷桑，你要记得，如果有一天你感到温暖，那便是我回来了。
穷桑，莫怕，穷桑，莫怕。
过了许多时候，我才想起来，我忘记了问他叫什么名字。
又过了一年，有一个外来人随着一阵风飞来，正在吹牛的帝江吓得飞到我肩膀上，那人站在我身边，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
他在你脚下死去，黄土掩盖了他的尸体，海水卷走了黄土，太阳晒干了海水。
哦。
他叫少昊，你们会再次相遇的。
少昊，他叫少昊，我记得了。可是——
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他会回来？
那个人已经走了。
古书上说，在少昊死后的几百年里，俊为帝，生十日，天地回温，生灵得福。
我很开心，我以为他成为了他一辈子最崇尚的，温暖的，自由的，还有，能永远陪着我，能畅游这世界。
而我，也成为了自己想成为的，就是能永远有他陪着。
我感到满足，于是我从远古的迷雾中醒来，当我睁眼看这天地时，只留下猩红。
“少昊——”毕月从梦中惊醒，眼前的世界分明瓦亮，不再有猩红的痕迹，意欲翻身去捡黄玉，却发现面前站了一个有些胖胖的道人，手里也不曾拿些什么东西，只腰间系了一个葫芦。黑须圆脸，有些顽皮。
他吓了毕月一跳。梦中如何，竟然也忘得一干二净。
毕月慌忙捡起黄玉，心里多了几分猜忌：“你是谁？”
他不说话，也不看毕月，好像在赏景。
“道长从何而来？你我可见过？”
“不过一面之缘罢了。”他开口道，语气傲慢。
“既然如此，也算故交，在下小名毕月，还问道长法号。”
”贫道闲游五岳，闷戏四海，吾乃野人也。吾有歌为证，歌曰：贫道乃是昆仑客，石桥南畔有旧宅。修行得道混元初，才了长生知顺逆。休夸炉内紫金丹，须知火里焚玉液。跨青鸾，骑白鹤，不去蟠桃飧寿乐，不去玄都拜老君，不去玉虚门上诺。三山五岳任我游，海岛蓬莱随意乐。人人称我为仙癖，腹内盈虚自有情。”
毕月细想，这人如此荒诞傲气，想必不是有本事就是自大狂。不过，身为昆仑人，不拜王母，算是对了自己的脾气，交个朋友总是好的。
“还望道长给个名姓，毕月好称呼。”
“俗家姓陆。”
“陆道长安好。”
他转身笑道：“我今欲收你为徒，你意下如何？”
毕月一惊，道：“小女承袭功夫杂家小派，不曾有什么正经出息，更何况家教甚严，所习内功皆为家传，只怕给道长添麻烦。”
那道人转身笑道：“你有何功夫是小道不会的？”
“金火！金火，道长可会？”
“哈哈哈哈——”只见那道长双手托起，两团燃火发出了苗，火苗越来越大，跟那道长融为一体。毕月看到自己身上也突燃绚丽奇诡的火焰，轰轰烈烈，如在地狱幻海中，五脏六腑如同被浊烫，闷气难以忍受。
“哈哈哈哈——”道长又笑起来，眼前白光一现，火舌尽数消失，地上、身上，如同什么都没发生。
毕月惊诧道：“道长好功夫！毕月白长了这些年岁，从未见过谁可以把控金火到如此地步，只知……只知金火难收，可是在道长手中，都不曾烧毁一草一木。毕月替万物谢谢道长！”
只见那陆道长笑道：“若我没猜错，你就是岱舆扶桑吧。”
“道长……是如何知道的？”
“这个简单，你能身处蓬莱仙境，便不是一般人物，其次，这天下被金火燃烧却不会伤及自身者，不过了了几人，首要的便是玉清昊天——”
“噗——”亲娘啊，现今天上地下还有谁敢叫父皇“玉清昊天”……这人……
“他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子，倒是学了一身这个本事。”
“喂，道长，什么叫不争气！”
“不争气就是不争气，他们用金火就只会伤花害草，何曾收过金火做些好事？”
“道长你比起他们也未必有什么功业……”
“你这姑娘，哪里像个公主样！”
“你这老道，哪里像个道长样！”
“哈哈哈哈——”毕月本以为他会生气，谁知他道：“你这徒弟啊，我收定了！”
“你想收，我还未必想拜你为师呢！”
“我只告诉你一件事，你定拜我为师！”
“何事？”
“你可知道，你本是万木之源，为何能承受住金火？”
毕月问道：“为何？”
“你是否还记得数十万年前，有个人陪伴过你，向你许下过承诺？”
穷桑，莫怕，穷桑，莫怕。
记忆和心，再次绞在一起，压出血水。
“道长说什么，我不记得……那时我只是扶桑木啊……”话虽如此说，却轰然泪下。
“我承他恩情，应诺过他，也应诺过你，助他回到人间，送你们一世相守。奈何小道这些年游历各方，却忘了这么一回事。如今，小道是来相助于你，权当赔罪。”
“哦。”毕月面上依旧淡淡的，与当年一模一样，手里却抓紧了那块玉。
女人啊，永远都违背不了自己的心，即便再会伪装，总有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