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男儿心头事，陈年酒酿
她睡得安稳，大金乌悄悄下床来，揉了一把温水绢布，给她擦过脸上的泪痕。
桌上摆的是地界紧急密报，怀里藏起来的是那块琥珀吊坠。
你曾经问我，那琥珀里为何有一丝扶桑叶，我从未告诉过你这是为什么。傻瓜，我以为你会猜到，可是，你怎么这么笨。
你忘了，当年我只要远行作战就要摘下你的一片叶子，那片叶子提醒着我，家里还有人在等我，我要活着回去。
毕月，年少的时候，我不明白沙场上生与死有什么区别，可是现在我竟然开始畏惧死亡；你慢慢长大，不如人家的女儿妹妹乖巧，臭毛病一大堆，可是，我却很有成就感，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给予你的。
傻瓜，你以为我会因为那些事疏离你？你不明白，帝兄自认为把你保护的很好，让你的小眼睛里看到的只是王母的坏。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面对我与父母的博弈。
你还太小，只适合站在我身后，你会乖的吧……
门口突然玉珩声响，大金乌起身问了句，千曦道：“是我给殿下焚香来了。”
大金乌方开门。
千曦站在门外，手里提着梨枝。进门后先将梨枝丢进香炉中，看毕月已经睡了，才在大金乌耳边说了什么。
大金乌皱眉看着手中的绢布，脸上金辉更胜。想了一会儿，大金乌复做到桌案前。“我写封信，你带给敖奕。”
“是。”
“另外，现在谷中多了人，就是多了不少眼睛，各房玉磬中的法力多加一层。”
“四殿下已经嘱咐过了。”
“以后我的信，不要再亲自跑了，也不要让临宸去。说给孟初迷，让她专门调出法力高强者，专门负责我的信件。”
“给孟初迷？这不是麻烦多了？”
“嗯？”
“是，我知道了。”
“四殿下还嘱咐你什么了？”
“殿下说，东阁的事依旧由姑姑处理，西阁则交由竺葵姐姐，大殿和其他要紧去处则让我管着。姑姑掌殿中重大事宜，其余外出往来、饮食作息一应差事都必须我亲自过问。各房钥匙都交给四殿下保管。另外，小殿下也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入甘渊。”
大金乌一边写信，一边点头道：“甚是妥帖。细微之处最见真章，你要时刻记着，我与冥灵姑姑面上闹得即便再不好，你们也都要听她的，她在旸谷的地位，绝对不可动摇。”
“大殿下一再说过的，千曦明白。”
“千曦，辛苦你了。”
千曦摇头道：“是辛苦，不过我乐意。”
大金乌将信封好，交给千曦道：“今晚，你再跑一趟，悄悄交给敖奕。万事小心。”
千曦接过信，藏在怀中，转身离开。
正是人间朝阳初升，正殿屋顶上新做的三足金乌像洒满金辉，各殿门口的磬石打了十下，莲开七十二朵，熠熠生辉。
司幽阁外，冥灵让侍女们备好了新鲜碧莲，凡水月露，听到大金乌传唤，才推门进去，青纱屏风内，两人还没有动静。冥灵在金火中投进碧莲，一股奇特的香气，不带丝毫的火气，缭绕满室。
每次踏进司幽阁，冥灵都会有一种或如隔世的感觉，踏进此间，眼前就是光影交错，黄色丝绢做的窗纸与乌木雕刻的图案若隐若现，鸟鸣微微，幽香扑鼻。
偌大的寝殿四面的墙上被太阳光透过，外面好似木格的黑影纷纷如影如幻地展现出汤谷旧貌、虞渊之境的景色。
似乎是实景，连草微动、鸟扑翅都看得清。
若是轻轻碰一下朝东的那面墙，墙体慢慢消失，就单单剩下前日大金乌喝酒所待的那扇窗子，遥对东海，隐隐能看见方丈、蓬莱、瀛洲三座仙山。
太阳光照出满地斑驳阡陌，满心温暖。
“打开窗子。”大金乌的声音像是经年未开的旧木门，轻轻一动，乱了满室光辉，撩动旧时心思。
冥灵打开东面假墙，阳光洒进来，大金乌一只手揉着太阳穴道：“是时候应该让十弟学着单独驾驭太阳神车了。”
侍者们纷纷进来伺候热水洗浴，他散着火红色长发，穿着金色寝衣，慵懒的坐起来。
冥灵道：“他也不小了，就应该是这样。”
大金乌从被团里抱起毕月，女孩儿从迷糊状态中被哄起，正没好气儿。大金乌只好又把她放下来。
待大金乌沐浴过后回到寝殿，毕月还在赖床。
冥灵只好先给大金乌换上装束。西方所制的金莽飞云小衣，银鼠硬皮长裳，外罩上如风轻动的红锦袍，随便踏了紫云短靴，用镶南海玉的束箍束好长发。
“南海的绸缎很昂贵么？”大金乌随口问道。
“南海鲛族所织绸缎是作为贡品，上贡天界，本属珍品。另外，南海龙族公主所作“百岁织”，更是一匹难求。只不过，若是我们自己用，倒也不算什么。”
“昨日好像听浅亭要那个，六弟有些犯难。她昨夜梦里也喊着要，如此的话，进些给她们。”
冥灵点头答应。
正摆弄袖口的大金乌道：“我们先走，姑姑带着她晚些到也可。”
姑姑手里端着梳妆的盘子，答应着，转头道：“懒虫，你还不起？今天可是要去与你父皇母后斗智斗勇了！”
“我可不可以不去啊……”她翻了个身，声音含糊不清。
“那可就任由王母欺负你哥哥们了。”
毕月从杯子中跳出来，头发乱七八糟，道：“不！我马上起！”
“哈哈哈——”大金乌走到门口笑起来，“还是姑姑有办法。”
冥灵已经是许多年未曾上过九重天了，她给毕月梳妆的时候显得很激动，当她颤抖着用浅绛色眼粉打在毕月眼边时，毕月忙制止了她。
“姑姑，我从来都只用湖蓝、靛青、月白、霜色一类的眼粉，怎么，今日要用嫣红和藕色这几类？还有啊，这套珠钗我怎么从未见过，这个花……”
毕月看着面前的一套珠钗，样式从未见过，上面盘的金丝银线有些老旧了，只是那玉雕出来的洁白花色，怎与梦中甘渊所见之花如此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