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新火试新茶,月影相随
“谢谢你回来。”敖冽将脸埋在桌上,眼前的竹案上已经润了几分水色。
敖冽的这话让毕月深感愧疚,那时自己一心讨死,想着自己死了也不过大家难过几日,可是却忘了会把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敖冽推上一条不忠不义的道路。
毕月起身走到他身边,将头轻轻挨在他的肩头,道:“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我怎么会死呢,我可是扶桑毕月啊。”
“这话,不要再说了。”敖冽抬起头缓缓道。
毕月用手帕给他擦泪,问道:“为什么?”
“你啊,就是不忌讳这些,什么话都敢说,这命途才如此。你说你是这天地间如此尊贵的公主,现如今落得如此,还不是怪你自己?”
毕月笑着站起来,坐在栏杆外。敖冽也走过去,两人背对着背,望着山景,竹扇摇着好不惬意。
“你有这么热么?”蛟牙问。
毕月暝着眼道:“有啊。”
敖冽打破她的冥思,道:“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你打算怎么办?”
毕月望着山上的天,道:“糊涂一点不好么?纵然世人都希望将自己的命途看得清楚明白,我也不想,得过且过吧。”
敖冽道:“好吧,不过,你昨日说大哥跟我要汶水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跟要幽谷是一样的呗。”
“我也不明白你帝兄为何一直要幽谷,只知幽谷此处是个要害。”
毕月摇着扇子,道:“过去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我似乎明白点什么了。”
“别卖关子,快告诉我。”
“你还记得虞神孟邙么?”
“知道。”
“虞神这个人的身份很可疑,他用着奇怪的凤鸟图案却不是东夷之人,处心积虑得到蓬莱三宝,到处散布地界换储的谣言。
他与王母勾结导致帝兄与二哥开战,蓬莱三宝也因为他没有得到,帝兄早就视他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所以说,若有一日大金乌要灭了孟邙,必要以幽谷作那营地,直逼孟邙巢窝雷泽?那么……”
“那么,你还记得上次泗水之战,九哥为何不同意开战么?”
“我依稀记得是因为调兵太远,不适宜在泗水作战。”
“就是这样啦,但是如果有了汶水这么一片肥沃的地方呢?又能供给,又能屯兵。背靠沂蒙,最是一个屯兵的好去处。”
“你是怎么想起来这些事情之间的联系的?”
毕月笑道:“很简单,我跟浅亭曾经研究过如何从淄水到雷泽,除了要接道奂山,如果南下的话,第一个遇到的就是汶水之地。”
敖冽叹了一声,道:“汶水是个好地方,东夷最关键的去处。”
毕月苦笑起来。
东夷啊东夷……
敖冽耸耸肩道:“想来君王多疑,你们旸谷如此折腾,怎就不见玉帝对你哥哥有所忌惮呢?”
毕月道:“你可听过‘自古能主多有疑,明主多容让’?父皇称得上是自天地初开以来极为贤明的三界共主,怎会不乐意让有能力的儿子培养势力呢?”
“那他不怕自己的天下被早早夺走?”
毕月冷笑道,“这便是神仙与凡人的区别了,你在凡间多沾染凡人的小小心思,活不过百年,享乐需趁早。而神仙做了君王,便代表千万年的漫长寂寞岁月……谁会乐意呢?”
“那大哥为何还会因为地界换储如此动容?”
“储君不过是个名头,有没有都一样。他生气的,无非是母亲的不信任罢了。”
“呵,果然大哥的心思,你这丫头看得最清楚。”
毕月突然停了手中的扇子,起身坐住了。
“怎么了?”
毕月摇摇头,又将身子倚在一旁的柱子上。“现如今,他也不需要我理解他了。”
“阿扶,我自视是你的知己,既然你解开了我的疑惑,倒不如让我帮你想明白你心里的疑惑。”
“嗯?”
“你还记得有一年你和浅亭很羡慕织女殿中的南海丝绸么?”
毕月点点头。
“那南海丝绸一匹值万金都求之大哥却让人进了许多。只是后来你经历了那么多事情,那些丝绸都给了浅亭。浅亭跟我说‘以前没用的时候,总觉得这丝绸细腻,后来才发现不过新鲜半日,倒不如家常所用’。”
毕月道:“这么说,你觉得帝兄和弱水却是一时的喜欢,贪图新鲜感?”
“若他真动了情,也必然不过如此。但是,大金乌不是浅亭,不会随便对某样东西动心。”
“动不动心的,与我什么干系。”
蛟牙翻过身,将脚搭在栏杆外,挨在她脸边笑道:“果真?”
“果真?”
毕月抬眼看他,敖冽正经起身坐好,道:“扶桑毕月,你莫不是喜欢上你哥哥了吧?”
“你胡说!”毕月又气又恼,“敖冽,你胡说什么!”
敖冽面上隐着笑,道:“我与源儿,也不被天下所容,你不必瞒我的。”
毕月起身走开,敖冽道:“你若不想步你父皇母亲的后尘,倒不如就安稳陪着他,陪着他君临天下。”
敖冽的话落在身后,毕月想着可是青天白日里冒出鬼来了,敖冽怎么会说这样的话,真是糊涂!
想着不行,便折回去,站在敖冽面前,敖冽抬起头邪魅地冲她笑。
毕月忍着脸红,道:“你知道东夷少昊么?”
敖冽笑着点头。
“那你可知道我与东夷少昊是何关系?”
“知道,又能如何?”
他还挑了挑眉!
“那你怎会说我喜欢我哥哥?我是要生生世世等着少昊回来的。”
“毕月,我问你,你如何知道少昊转世成了什么人?又如何等他?”
毕月握着扇子,默然了。
“还不过来坐着。”
“我问你,少昊的东夷族崇尚的是什么?”
“凤鸟与太阳。”
敖冽转头温柔盯着她,“还有呢?”
毕月眨眨眼,道:“他很会抚琴,他有把极顺手的六弦琴,每到不开心的时候就弹琴给我听。”
“他是如何许诺你的?”
“他说,等我再感受到温暖的时候,便是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