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那一天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周五的下午，天气闷热，教室上方，几架电风扇悠悠的吹着，即使这样，汗还是黏在背上，让人浑身难受。

　　全班的同学都坐在教室里，努力集中精力，等待一周的最后一节正式的课过去。

　　大概学校考虑到学生们对放学的急迫心情，这节课安排的是语文课，用类别来说，是班主任的课。每一个班的班主任都不会是特别温和的人，至少发起火来不是。所以他们能保持安静，还能时不时的准确回答一两个问题，全靠班主任的气场撑着。

　　这节课过后，还有一节总结课，主要是回顾一下本周的学习情况，班主任例行表扬和批评一些同学，然后，就是美好的周末了。所有人都在等，心里已经擂起了鼓。

　　同学们对于放学的热情，并没有随着一场大雨的到来而熄灭——他们几乎都带了伞的。

　　江山也带了伞，不过早上的时候她才发现，伞架断了，撑起来就塌了小半。她的思绪早已从课本飘到了别处，下雨的话，妈妈应该会来接她的，所以她也并不着急。

　　只要等到妈妈下班就好了。

　　“柯山”，班主任突然叫她的名字，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改姓，常常有人夸她的姓氏罕见又好听。江山慌了，赶紧戳了戳同桌，班主任提了什么问题？在哪一面？简答题还是选择题？看到同桌一脸茫然的表情，江山想：完了。

　　岂料峰回路转，班主任剩下的半句话是，“收拾东西出去一下，你妈妈来接你了。”

　　在同学们艳羡的目光中，她背着书包，昂首阔步的走了出去。是什么事情可以让她提前放学？可能是哪位亲戚办喜宴，或者是有什么贵客？脑海里有很多种想法交织着，不过光提前放学这一件，就让她高兴的差点要跳起来。

　　看到妈妈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这么严肃的表情，只有在她做错事情的时候，才会出现。但她今天，还没来得及做错事情啊。

　　她刚叫了一声“妈妈”，就被拉着往楼下走。

　　她妈走得极快，快得她跟不上脚步，差点在楼梯上摔一跤，即便是这样，江妈妈也没有慢下来的意思。到了楼下，脚步也没有停。夏天的暴雨来得又猛又急，才踏入雨中两步，江山和她妈全身已经湿了大半。

　　她想起来楼上教室门口立着的那把伞，那应该是妈妈带过来的。

　　豆大的雨砸在江山的脸上、脖子里，她咬着唇没有哭，她害怕得要命：妈妈是不是疯了？她们要去哪里？

　　到了车里，两人已经湿漉漉了。

　　江山把哭意压下去，伸出手去抹江妈妈脸上的雨水，“妈妈你怎么了？”

　　她的妈妈，平时温柔得不像话的妈妈，此刻却像是木头人一般，眼睛失神的望着前方，既不看她，也不回答她。

　　她是真的再也忍不住了，呜咽声慢慢响起来，她一边擦流的越来越多的眼泪，一边看她的妈妈。

　　就在她以为这沉默永远没个头的时候，江妈妈回了神，开了口：小山，妈妈要和爸爸离婚了，你跟妈妈还是跟爸爸？

　　这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她刚刚明白早恋是什么，就要面对爸妈的离婚。

　　“我当然要跟着我妈的，后来我就干脆改了姓。”说完这些，她又愣了很久的神，后来当然不止这么简单，但她觉得有些累了，不想再说更多，她今天已经说了很多了。

　　“小山，试着给自己一个机会。”沈约在安静中开口，这句话，他既是对她说，也是对他自己说，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将事情憋在心里的痛苦。

　　他还想再说得细些，但是江山的手机响了，铃声突然响起，有些突兀，把两个都陷入回忆的人拉回来，打破了车内的低压。

　　“小山”，声音不是沐风的。

　　大概这样吐露的一番之后，心里敞亮了不少，她还跟姜何开了个玩笑，“哥哥，沐风不是让你来接我的么？你怎么就随便把我丢给沈约哥了？”

　　沐风的饭菜已经做得差不多，挂了电话，江山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沈约哥，我们出发吧，沐风的菜快凉了。你知道的，菜一定要趁热吃。”

　　车子重新启动，他们像没有发生任何事似的，愉快的交谈着沐风的工作室、她令人羡慕的好厨艺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沐风楼下，将要下车的时候，沈约叫住了江山，“小山，有事可以跟我说。”他不是一个话很多的人，也不是一个轻易将人放在心上的人，能让他说出这句话的人，屈指可数。

　　江山的一只脚已经跨了出去，闻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和一个重重的点头，“嗯！”

　　她不急着回去，或者说今天其实就没想过要回去，吃完饭，她一边帮沐风洗碗收拾，一边琢磨着怎么跟沐风开口说她要睡这儿。虽然饭蹭过不少回，睡她还真没有过。

　　沐风扎着一个淡黄色的围裙，几缕发丝垂下来，看起来这么知性的人，如果不是她亲眼见过，她没法想象她在厨房的样子。沐风将江山洗好的碗一一摆入橱柜中，“今天你就在我这儿睡，我的床够大。”

　　江山先是一愣，随后笑嘻嘻道，“好啊好啊，我可不保证会不会......”。

　　沐风也嘿嘿嘿，“我最喜欢的就是年轻貌美的姑娘了。”

　　江山手环住胸，“喂喂喂，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她很感谢沐风什么都不问，也很感谢她轻描淡写就让她睡下来。她下楼的时候撞见了正买完东西的孙越越，发生了什么、去哪儿，她都和孙越越简要说了一遍。所以，也并不怕寝室的担心。

　　姜何和沈约吃完饭，喝了杯茶，就走了。江山躺在床上，幽幽香气钻进她的鼻子里，她翻了个身，用脚踢了踢沐风，“你用的香水是哪一款？这个味道挺好闻的。”

　　沐风用脚把她的脚踢回去，“这是人家的体香。”

　　“要不要脸？”

　　“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