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不要破坏别人的家庭
“江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如果问她的小学同学，大家首先会问江山是谁，等到跟他们解释过柯山后来改了姓，他们才会恍然大悟，会说她开朗、自信、乐于助人，不仅老师喜欢她，班上的同学也都非常喜欢她，胆子小、喜欢哭鼻子，性格却又很要强。
如果是初中同学来回答，答案就有些不同了，他们要先想一想江山是谁，一般不用特别提醒都能记起来：那个后来改了姓的女生啊。
本来是个非常开朗的人，喜欢笑，不过......
上课非常认真，常常举手回答问题，理解力很强，不过......
积极参加班级的各种活动，是班级活动的组织者，不过......
不过，从初二下学期开始，她就不爱笑了，对人很冷淡，上课常常走神、睡觉，原来喜欢她的老师们常常挂在嘴边的夸奖变成了批评，班级活动里基本没有了她的影子，初三那一年，她的存在感都极低。
自从校门口那一件事情之后，江山觉得同学们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常常她走在前面，后面的同学互相凑在耳边说话，她都觉得那是在嘲笑她，说她和妈妈不知廉耻，破坏别人的家庭。她也确实在厕所听到过议论她的话：
“三班的那个女生你知道吗？”
“你说的是那个妈妈当小三的女生吗？”
“对啊，看起来蛮干净的，没有想到是这种人，真是恶心。”
最初的那段时间，类似的话她已听到不少，刚开始还难受，后来就麻木了。好像大家都把这件事当做一个茶余饭后的话题来讨论，以供娱乐。也许是校园生活太无聊，她们需要一些调剂。这种做法，让她觉得恶心。
她不想说话了，可能是突然之间失去了力气，也失去了兴趣。学校里的任何人，她看着都觉得虚伪。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提起她的兴趣了，她常常觉得困，所以上课睡觉、下课也睡觉。虽然常常因此被老师批评，但她已经不在乎了，不睡觉有许多麻烦：同学异样的眼光、老师失望的神情，都能精准的刺痛她，睡觉却只有好处：没有人会再过来找她说话，一睡一醒，时间过得特别快。
她有了一个划日期的习惯，每天都要数一数，还有多久才能离开这个学校，和这里所有的人撇清关系。她从没有想过对妈妈说，让她给自己换一个学校，她怕她觉得烦，怕她觉得自己不懂事，什么事情都自己担着吧，忍一忍很快的，她常常对自己说。
那个恶狠狠让她叫“学姐”的人......她以为是飞来横祸，不过不多久，她就弄清楚了。
之后她见过“学姐”一次，是在她爸的车旁。父母离婚后，她悄悄去过爸爸的新家，她看见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被他把小心翼翼扶着从车里出来，这样温柔的动作，她想了想，好像已经离她很远了。
他的脸上是幸福的笑，不知道大肚子的女人说了什么，他甚至低头给了她一个吻，江山的手握得紧紧的，指甲陷进了肉里都没有察觉。又有一个学生样的女生从车上下来了，看侧脸，也是笑着的，似乎是在打趣两个大人，弄得大肚子女人娇羞地扬手打了她一下。
学生样的女生转了脸，她的呼吸在看清那个女生正脸的那一刻突然停止了——那不正是在学校门口对她说别破坏别人家庭，弄得她在学校被议论纷纷的“学姐”吗？
家庭被破坏的人是她，在学校里被别人指指点点的是她，可是他们凭什么笑得这么开心？那个女生凭什么造谣她？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为什么爸爸要背叛家庭？！
她心里有无数个为什么，也有很多不甘心，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做，直到他们从视野里消失，她还是靠在墙边，站着，就像一尊失去生命的的雕像。
她睡得越来越多，在学校里睡，回到家里也睡。一开始她还期望妈妈能够发现她的不寻常，后来连这个期望也没有了。她不说话、不出去交际，只有大姨常常找她，对她说些宽慰的话，这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是有人在乎她的。
江山就这样藏着翅膀，过完了初中。所有人都在感伤即将来临的离别，只有她内心叫嚣着要赶紧离开。
她的中考成绩很差，成绩下来的时候，一直忙于工作的妈妈终于能抽出时间来骂她了，但那个时候，她已经无所谓了，离开曾经熟悉的同学和学校、离开这个冰冷的家、离开在工作上忙到没有时间多看她一眼的妈妈......她企盼的只有这个，最好去到一个所有人都不认识她的地方。她上的初中是市里最好的三所中学之一，大家的成绩都不差，所以她糟糕的成绩终于可以让她去一个不入流的高中，远离这些虚伪的人。知道成绩的那一刻，她其实是暗自高兴的。
可笑的是，她的小小愿望，却偏偏不能实现。
她那个重男轻女的爸爸，那个沉浸在即将有一个儿子的喜悦中的爸爸，居然能够抽出宝贵的时间来管一管她的事情——想办法把她弄进了市里一所还不错的私立高中。
她爸自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在她面前非常有威严的教育她好好学习，诉说自己为了把她弄进去费了多少心力云云。
她只是淡淡的一笑，“那真是辛苦你了，爸爸。”一句话把他堵得再无话可说。
父女关系变成这样，真是叫人唏嘘，幸好他从前总是很少回家，使得她对他的感情淡薄得很，所以分开时也不会那么受伤。
站在校门口的时候，她还是恍惚的，尤其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之后，她更加确定了自己对这所学校的感情——讨厌，非常讨厌，即使这位曾经的同班同学在这里不和她同班。
但她没有资格也没有实力拒绝。
后来她才知道，和曾经的同学同校不是最糟的，和乔青同校，才是她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