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飞出生在山清水秀的江南小镇，他的家族是做家具生意的，规模颇大，在北京就有七八家的门店。他是家里的幼子，上面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可是他生得粉面玉琢，精灵剔透，大大胜过乃姐乃哥，独得家人专宠，打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小皇帝生活。

　　如果要讲述陆飞的故事，我想，最好的方式就是要讲一讲他喜欢上的每一位女人。

　　现在首先说说他小时候的邻居，花子小朋友。

　　花子家，和陆飞家关系非常好，住的又近，她是陆飞人生里的第一个朋友。两个孩子长得都很可爱，手牵着手站在大街上，路过的人都赞不绝口，好一对金童玉女！

　　他家里给他买零食，顺带着给花子买一份，花子家也是如此，疼自己的孩子，也会顺带着疼一下小陆飞。有时候，这一家忙，那一家都照看两个孩子，轮流着照顾。两个孩子也喜欢在一起，谁也分不开，玩耍在一起，吃饭在一起，睡觉也要在一起，只有当这两个孩子都睡着了，家长们才有机会把他们各自抱回家。

　　随着年龄增长，二人也能分辨出来他是男孩，她是女孩了。看到街坊邻居有结婚拜堂的，这俩小人玩耍的时候，躲在房间里，照葫芦画瓢，拜了一次堂。他还叫了她一声“媳妇”。

　　可惜这两位小朋友的感情，还没等着发展成青梅竹马，花子家他们搬到了上海。

　　花子走的那一天，两个孩子都哭得鼻涕川流不息，家长们只好把他们硬硬地抱开。他哭了半天，谁也劝不好。到了晚上，叫他吃饭也不吃，似乎要绝食，最后他哭累了，睡着了。

　　第二天，天没亮，他饿醒了，早饭吃了两大碗。家里人为了安抚他的情绪，就带他东走走，西逛逛，去游乐园做做木马，去动物园看看猴子。果然不过三天，他就把花子给忘了。

　　后来再一上幼儿园，身边的小朋友多了，玩得开心了，他更记不清来花子。

　　时至今日，陆飞只记得自己幼年的时候，有一个很好的玩伴，名字叫花子，还当过他的新娘。自那次分别以后，二十多年过去，他再也没有见过花子。

　　每当酒后吐真言，有时他还会说起往事，念叨念叨他的“小媳妇”，不知道现在她在哪里，是否还在上海，是否已经真的嫁人，生了孩子，做了母亲……

　　等到了上了小学，他莫名其妙的当上了别人的“情敌”，还被狠狠揍了一顿。

　　情况是这样的，一入学，班主任给学生们分座位，把和一个叫小妮的女孩分在了一起，两人同坐一张板凳，同用一张桌子。小妮是一个文静的女孩子，不爱说话，所以他也没怎么和她说过多少言语。可是在旁的人，那个喜欢小妮的男同学看来，陆飞已经占了他的先机。

　　放学后，那位男同学纠集了一个小分队，在陆飞回家的路上堵住了他，说要和换座位。

　　陆飞心想座位是老师安排的，不敢和别人换来换去，就说不行。

　　一听陆飞说不行，那同学当下确定他喜欢上了小妮，于是振臂一呼，几个小兄弟一拥而上，抓胳膊的抓胳膊，抱大腿的抱大腿，把他掀翻在地。那同学抢过来，抡起胖乎乎的小拳头，在陆飞的鼻子上、眼上，暴风骤雨般地打了一顿。

　　虽然说小孩子人小力薄，但陆飞可是细皮嫩肉的，一顿拳脚下去，把他打了个大花脸。打完了，那同学还说，如果不换座位，一天打一次。

　　陆飞哭哭啼啼地走回家。家里人问什么情况。他也不说，就是哭。

　　等到家里人找到学校搞明白了情况，让那孩子赔礼道歉，可是陆飞死活在也不愿意去那个学校。没办法，家里人给他办理了转学手续，送他到另外一个学校。

　　这个新学校很大，不但有小学部，还有初中部和高中部，而且高中部还是省重点。

　　陆飞就在这个学校里平平安安地上了小学，再又上了初中，又考上了高中部。

　　高中部开学后，同学们来报了到，然后去教学楼寻找他们的教室。

　　等陆飞找到教室，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二十个同学，其中在第一排的位子上，有一个女生极为活跃，四五女生围着她，开开心心地说着什么话题。看样子，她们几个初中就是同学。陆飞进来的时候，首先看见了她，她也抬头看她一眼，接着和朋友说话。

　　陆飞挑了后面的一个位子坐下来，等待上课。

　　那个女生仍旧大声和同学说话。陆飞转过头看去，这一眼让他记住了一辈子：她面目清秀，脑后扎着马尾，前额留着细碎刘海，两条柳眉高挑飞舞，一双大眼睛总是微笑着，鼻子以一个完美角度由上挺下，又在恰当的地方以一个妙不可言的弧度转下，联着下面可爱的嘴唇，一口洁白的牙齿整整齐齐。她虽然没有化妆，但少女的润色和丰满，在这张绝无仅有的脸上洋洋溢溢。她的身材有一点胖，上半身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子挽到上臂，下半身是一件蓝色牛仔，可是看不见她穿什么鞋。

　　第一节课开始后，班主任点名。陆飞想知道前面的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所以一直留意着，看她什么时候站起来。班主任一个一个名字的点过去，然后说：“赵晴儿。”

　　“到！”只见她站了起来，然后坐下。

　　陆飞记住了她的名字：赵晴儿。

　　等到班主任点到“陆飞”，他赶紧站起来，大声回答：“到！”

　　赵晴儿趴在课桌上，翻着书看，并没有回头来看他。

　　下课后，陆飞下楼去上厕所，又在楼下遇到了她，她正在一棵大松树下和两个朋友打乒乓球。这下，陆飞看见她穿着一双帆布鞋。她看见陆飞走过，停下来看他一眼，又和同学继续打乒乓球。

　　陆飞回来的时候，没有在松树下看到她，心想她回了教室吧。

　　等到进了教室，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的位子，空着，她还没有回来。

　　陆飞坐下不久，上课铃响了，这时赵晴儿才缓缓地走进教室。他一直望着她，直到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

　　陆飞不知道自己怎么搞得，一直想看着赵晴儿，一看不见她就失魂落魄的。这当天晚上，搞得他失眠了，他半夜里走出寝室，来到操场躺倒草地上，仰望满夜星空，回想着她的模样。反反复复，不觉到了下半夜，下了露水，他这才回到寝室睡觉。

　　一醒来，就赶紧跑到教室里，只为早早看她一眼。

　　在赵晴儿还没有来到教室的这段时间里，他打开书也看不下去，什么也干不了，一会看着她的位子，一会看看窗户，一会看看门……只有等她出现了，他看见了，才能平静下来，去读书，去做作业。

　　如此一天一天，一夜一夜，陆飞都沉浸在对赵晴儿的思念之中，别无他想，别无他念。

　　可以说，我们每一个人在青春年少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爱向一个心倾的女生，但在学校这个半封闭的环境里，在学习考试的压力下，没有大人会在意我们的这些情情爱爱。失去了正确指导的爱情，往往搞得我们精神恍惚，精力交瘁。唯有向那个女孩子告白了，被接受了，这颗心才会踏实下来，才能安心去学习

　　陆飞知道自己爱上了赵晴儿，接下来该怎办？他毫无头绪。

　　在地方城市有一个好处，就是地方小，一出门就会碰到熟人。如果在北京的话，你天天出门，一年下来也很难碰到一个熟人。以我的生活经历来说，在北京这十多年，出门逛街碰到了熟人，只发生过一两次，毕竟北京太大了，人太多了。

　　而在陆飞的高中第一学期，第一个周末，他到城中心的新华书店去买书，就在街上遇到了她，赵晴儿。二人一见，陆飞毫无准备，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却见她笑了。

　　“你也来逛书店啊？”

　　陆飞红着脸，点点头。

　　“要买什么书？”

　　“四大名著。”陆飞答道。

　　“哦……”她点点头，接着说，“以前我读过，没读懂就放下了。现在我也想读一读，可是学习的压力这么大，真没有时间读这些小说。”

　　陆飞嗯一声。

　　“那好吧，再见。”赵晴儿说着摆摆手。

　　陆飞也摆摆手，要往回走。

　　她停下来，问：“怎么不去买书啊？”

　　陆飞笑了笑，说：“现在学习是第一任务，小说留到以后再读吧。”

　　“哈哈哈哈……”

　　赵晴儿哈哈大笑，笑得那么美，陆飞站住了看着她。

　　“好好学习吧，考上了大学有的是时间看小说。”

　　赵晴儿说完转身走了。

　　她的这番教诲，陆飞深深刻在了心上，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学习之上。可是每当一天的学习结束之后，就寝之前，他都会思念赵晴儿起来，想她做什么，睡了没有，他会不会想我，会不会喜欢我？……“她会不会喜欢我”，这个命题，他在心里无数次地演算，左求右证，始终算不出答案。

　　看来，想要知道答案，唯有向她告白了。陆飞下定这个决心时，已是两个月后，秋天。

　　那一天，阴雨绵绵，阵阵狂风吹过，冷雨夹着树叶，铺天盖地。

　　晚自习还没有结束，陆飞提前走出教室，伞也没打就来到操场的路灯下，站住等待。

　　中午在餐厅吃饭的时候，赵晴儿和陆飞坐在一起，发现他心事重重，一言不语，就问怎么了。陆飞看着她，仍是没说话。

　　她问：“到底怎么了？”

　　陆飞又想了半天，才慢慢地说：“我有话想对你说。又怕说出来，你会生气。”

　　“没事，你说吧。”

　　“现在不行，等晚上……”

　　她诧异地看着陆飞，问：“为什么等到晚上？”

　　陆飞停一下，接着说：“下了晚自习，我在操场等你。”

　　他的这一句话一说出来，赵晴儿猜到了七八分，因为那时候谈恋爱的情侣，为了躲避同学们非议和班主任的监视，往往都会选择操场，也有的选择去学校后面的山上，不过山上有大片的墓地，大晚上去那里幽会，需要要极大的勇气才行。

　　陆飞看到赵晴儿低着头吃饭，没有回话，又说：“10点，我10点在那里等你。”

　　赵晴儿还是低着头。

　　陆飞看到此景，补充道：“你也可以不来。如果你不来，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了。”

　　停了停，赵晴儿抬起头，不过没有看陆飞，只是淡淡地说：“我吃饱了。”然后就走了。

　　剩下陆飞一个人，呆呆的，也没心思吃饭。

　　等到下午进教室，陆飞看见赵晴儿对自己毫不留意，和同桌讨论课题。

　　陆飞心里叹了一声，走到座位坐下来。

　　外面的毛毛雨，开始越下越大了，秋风又冷，吹进窗户来，让陆飞不住地打颤。

　　夜雨里的操场，空空荡荡，只有一两个体育生在绕圈长跑。

　　平时的夜里，操场里每每不下于一百多人，下了晚自习的同学会来这里锻炼锻炼身体，跑跑步，做几个俯卧撑什么。那些来操场谈恋爱的，则会走到路灯找不到的角落，轻声低语。

　　到了10点，雨下得更大了，那几个体育生放弃了锻炼，跑出了操场。

　　偌大的操场，只剩下陆飞，孤零零地站住路灯之下。

　　陆飞仰起头望着路灯的光圈里，千簇万簇的雨剑，纷纷扰扰，打在脸上，冰冷彻骨。浑身上下的衣服早就湿了，鞋子里也进了雨水，脚趾头冷得没有知觉了。

　　过了10点，她没有出现，她还会来吗？

　　陆飞流下眼泪，好想大哭一场。

　　被人拒绝的感觉，那简直是生无可恋，你以为看到她，似乎就找到了你生命的意义，你以为和她说几句话，就让你的生命充满幸福，其实，人家压根跟你没关系，是你自恋。

　　突然，操场的灯熄灭了，在平时这信号是催那些锻炼的同学回寝室休息，时间应该过了11点了。

　　这时，就在这时，陆飞看见操场外面，通过宿舍楼的道路上的路灯下，站着一个打伞的人，看起来好像是——，他赶紧走过，果然是赵晴儿！

　　“下雨了还站在这里不回去，傻不傻啊？”她笑着说。

　　他连连摇头，说：“不傻，不傻，你要能等到你来就值得！”

　　她把伞举了举，示意他到伞下来。他马上领会，走到伞下，接着伞打着。

　　她说：“外面这么冷，我们走吧。”

　　“好。”

　　陆飞打着伞，和赵晴儿并肩往回走，突然想到自己心里的话，还没有对她说出来，怎么能够现在就回去，不能啊。所以停住脚步。

　　赵晴儿疑虑地看着他。

　　陆飞看着她说：“晴儿，我喜欢你。”

　　听了这句，赵晴儿羞得转过脸去。

　　“怎么样啊？”陆飞拽了拽她的胳膊。

　　“什么怎么样？”赵晴儿背对着她说。

　　“就是……”陆飞吞吞吐吐地说，“你喜不喜欢我？”

　　赵晴儿不说话。

　　陆飞又去拽她的胳膊。

　　她有点生气，道：“你干嘛啊！”

　　“我想知道你喜不喜欢我……”陆飞喏喏地说。

　　“知道什么啊……”

　　“你喜不喜欢我？”

　　“不知道。”赵晴儿说。

　　“不知道？什么意思？”陆飞追着问。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意思！”赵晴儿有点急了，说，“你走不走啊？你再不走，我就走了。”

　　陆飞打着伞，和赵晴儿往回走。伞大半遮着赵晴儿，他被雨水淋得稀里哗啦。赵晴儿看到了，伸出手把伞往他那里推了推。

　　“没事，反正我身上已经淋透了。”陆飞说。

　　“淋病了怎么办？明天还要上课呢。”赵晴儿说着，把住伞往陆飞那里挪了挪。这下，她的手和陆飞的手碰到了一起。

　　“你的手好凉啊。”

　　“你的手好暖。”

　　两个人站住了，互相看着对方。

　　雨水打在伞上，噼里啪啦。二人躲在伞下，你看我，我看你，两只手同时握着伞把，赵晴儿的手没有躲避，陆飞的手握住她的小手，温暖的小手。

　　陆飞说：“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你。”

　　赵晴儿笑了，说：“喜欢我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好啦，现在我知道了，可以了吧？……走吧。”

　　陆飞嗯一声，打着伞走向寝室楼。

　　那一夜，虽然冷得要命，并且让陆飞发高烧病了半个多月，却让他得以握住了赵晴儿的手，知道了她的心。我记得在不同的场合，他多次说过那是他生命里最幸福的时刻。

　　很多年后的今天，一碰到下雨的夜晚，他整个人就会变得傻傻的。

　　高中的学生，不管调皮捣蛋的，还是偷偷摸摸谈恋爱的，都以为自己很聪明，行事隐蔽，瞒得了全班同学，也瞒得了班主任。殊不知老师好骗吗，老师也是过来人！你们玩的把戏，都是老师上学的时候玩剩的，想骗我，可能吗？

　　班主任不只是一个名头而已，不只是抓全班学生的学习，还要监督学生的情绪状态，凡有爱情萌芽发头的，那是防之大防！不然，你们当班主任吃白饭的？

　　陆飞和赵晴儿的爱情刚开始，就被他们班主任盯上了，当下分别找他们俩一个一个的谈话，可谓的语重心长，可谓的推心置腹，说：你们现在年龄还小，不能谈恋爱……（bulabula，此处省略一万字）你们现在是学生，你们的职业就是学习……（bulabula，此处省略两万字）你们能保证你们一定能考上大学吗？不能吧，大学都考不上还谈什么恋爱……（bulabula，此处省略三万字）现在一切都是未知，人生很长远，你们啥也不懂，过早的谈恋爱不但影响学习，还会影响你们的身心发育……（bulabula，此处省略四万字）…………

　　两个人都坦诚地承认了错误，保证不谈恋爱了，保证一门心思学习。

　　班主任听了就说：这就对了嘛，你们好好学习，考上了大学，分配了工作，你们再谈嘛。

　　赵晴儿和陆飞也觉得老师是为了他们好，于是停止了每天下课后的见面聊天，除了周末。

　　只有周末，两人才会见面，一起城中心逛逛街，吃一顿饭。

　　转眼到了高三，参加了高考，两人学习成绩都不错，不能说是在年级里拔尖，考上大学的把握还是有的。为了长远的打算，两人决定填写志愿时，都要填同一个大学，所以他们的第一志愿是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第二志愿也是同一个大学，同一个专业，第三个志愿也是如此。

　　结果没有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赵晴儿考上了第一志愿的大学，而这个大学在南京；陆飞考上的第二志愿的大学，在北京。

　　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二人相约去爬山。

　　陆飞见到赵晴儿之后，就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也不管是大夏天的，手心冒汗也不松手。

　　到了山上，发现游山玩乐的多半都是情侣。二人相视一笑，为他们终于冲破了学校的牢笼而开心，为他们能够像社会上的情侣那样自由地表达爱意而幸福。没了枷锁，身轻脚快，一路小跑，到了山顶。

　　偌大的一座城市，尽收眼底。他们选一块巨大的岩石坐下来，偎依在一起，静静的，直看到日落时分，华灯初上。这时，赵晴儿才开了口：

　　“听老师说，每年教出来那么多学生，考上了大城市里的大学，毕业后回来的没有几个。等我们毕业了，都回到这里来吧。”

　　“好。”

　　赵晴儿为陆飞和她一样的心思，而异常的激动，身体有点发颤。

　　陆飞搂住她的胳膊，正要问她怎么了，却发现她情意上头，双眼迷离，朱唇微启，离他不到半尺。幸福如此接近，她就在自己怀里，他浑身都蒙了，大脑也停止了思考，不知道是什么指挥着他俯下身去，紧紧地吻住她的嘴……

　　这一吻，是陆飞的初吻，而赵晴儿，是他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