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之后,几人刚走出大殿,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韩公子慢走,陛下有话要问你。”
几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内侍在传话。韩诩对两个兄弟交代一番,随那内侍而去。
几经周转,方听得一声:“到了,韩公子自己进去吧。”那内侍一躬身,自行退了下去。
走进内阁,首先入眼的是一块巨大的屏风,屏风上雕得是百鸟朝凤图,其色彩鲜艳,百鸟栩栩如生,不知是那个大师所做。转过屏风,便是一小段回廊,回廊的尽头,就是天子所在的御书房。到得门口,自有小黄门进去通报。得到允许,方得入内。
此时的刘宏已经换下兖服,外面穿的是黑色的锦袍,其上绣有黑龙,腾云驾雾,栩栩如生。由于大汉尚黑色,所以宫中一切都以黑色的基调为主,包括大汉朝的朝服都是黑色。使人一眼看上去,显得特别庄重、严谨,充满威严。
“韩诩拜见陛下。”
“起来吧。”刘宏此时正在看着奏折,头也不抬的道。
韩诩站起来躬身站立在一旁,心里诽谤道:“历史上不是说汉灵帝昏庸无能,荒废朝政吗,而在今天的朝堂上,这汉灵帝可是颇有手腕,没有一丝的昏庸像啊,反而精明的很,耍的众人团团转。可见历史真的不能尽信。”
过了片刻,刘宏抬头道:“知道朕叫你来有什么事吗?”
韩诩一愣,心道:“我那知道。”嘴上应道:“诩、不知。”
把手上的奏折放到一边,起身道:“现在外面的情况想必很乱了吧,你给朕说说。”
韩诩愕然,他突然觉得刘宏好可伶,因为他知道的,都是有些人想让他知道的,而刘宏真正想知道的,却无人敢告诉他。无论是属于那一路的人,士族、外戚、或宦官。任何一个能到刘宏面前的人,都是经过重重筛选,早已是有门有派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早有定论。
难怪要退朝之后又悄悄的把自己叫来。想到这里,韩诩顿时明白为何刘宏在朝上要试探自己一番了。如果当时自己只是跪地求饶,或是没有一点手段的话,那真砍了就砍了。他在试自己的胆量和气魄,看值不值的花心思在自己身上。现在则是第二次试探。
“陛下想知道那方面的?”心里早有决断,韩诩沉稳的问道。
“就说说你在山阳的情况吧。”
“山阳地属平原地带,可以说是身处产粮旺地,但由于近几年的天灾频繁,大部分地方欠收。而地方官府又不作为,有的甚至变本加厉,导致许多地方百姓家破人亡,变成流民。在一些有心人的欺骗、怂恿之下发展成贼兵,四处掠夺,破坏,因此而造成如今的混乱局面。山阳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刘宏听了之后,不置可否,望着御案上的奏折呆呆出神。这篇奏折正是几个月前,山阳太守袁遗发来的邸报。上面说山阳一切安好,风调雨顺,又是一个丰收年,当地百姓时时感念皇恩,常常望北祈祷。
当时自己为此好高兴了好长时间,然而呢,自己竟然被人当成傻子在耍。最气的还是自己尽然乐在其中。想到这里,刘宏气的手指都在发抖,口齿微启,冷冷的道:“袁遗,好,果然是朕的肱骨之臣,哈~果然能为朕解忧。”
刘宏一点都不怀疑韩诩所说的,他并不傻,相反还很精明,帝王之术他玩的炉火纯青。农民起义他慌吗?不,其实他一点都不担心,一群泥腿子能掀起多大的浪。只是他隐隐约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是谁在背后搞事?士族?没理由,自己并没有特意打压士族。宦官,那就更不可能了,宫中出事,首先倒霉的就是他们,外戚?目的呢,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吧。刘宏一时也陷入了迷惘。
“皇儿给父皇请安。”
刘宏回过神来,原来是自己最宠爱的皇子协,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俯身把儿子抱起笑道:“怎么一个人跑到这来了,你母后呢?”
皇子协此时不过四五岁,说话奶声奶气的,人长的活波可爱,闻言道:“皇儿想父皇了,母后常常和儿臣说父皇身子不好,要多休息,不要太过操劳。”
刘宏听得皇子协的关心的话语,心中大喜,转念叹道:“此儿甚得我喜欢,又聪慧,可惜不是长子。皇子辨沉默寡言,比较木讷,让自己不喜,他几次起意要立皇子协为太子,但都因为何进的权柄日益深重,使得自己不得不慎重考虑。”想到这里,刘宏脑里突然一闪,眼露奇光,心里暗道:“难道是这样!”
把皇子协放回地上,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去你母后那玩,父皇还有事要办。”
看着皇子协的身影远去,刘宏出了会神,感觉有些事自己要提前布置了。免得有些人真把朕当成傻子了,想了想朝韩诩道:“你且下去候旨吧。”
回到客店,见赵云与鲁肃正一边喝酒聊天,一边等自己回来。见到自己,两人明显的都松了一大口气。鲁肃重新拿过一个碗,帮韩诩也把酒碗满上道:“来,兄长也一起来喝几碗,压压惊。”
三人相视一笑,举碗共饮。
落座后,两人问起韩诩此行所获,韩诩摇了摇头道:“今后切勿再听信那些道听途说了,当今天子是否圣明暂且不知,但绝不昏庸。”接着把这次的宫中之行,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鲁肃眼睛一亮,惊喜道:“这么说,陛下另有重用。”言罢朝韩诩笑道:“肃在此先恭喜兄长了。”
韩诩笑骂道:“三弟休得胡言。”接着又正色道:“说说你们的想法。”
“我们的想法不重要,主要还是看陛下的想法。我大概估计了下,不外呼三种情况,第一种,是陛下特别看中,那么站在陛下的角度,会安排在那?”鲁肃看着两人反问道。
显然他也不是要两人作答的意思,接着说道:“如今太子六岁,皇子协四岁,陛下的身体吗。。。所以,必然是安排在未来的储君身边,比如,太子洗马此类的太子近臣,作为将来太子的中坚力量。”说到这里,鲁肃自己也摇了摇头,显然也觉得不可能。虽然太子洗马此类的官职尚不入流,但强在乃储君近臣,将来毕定是随着储君登位,一飞冲天的人物。朝中盯着这个位子的不知凡几。
顿了顿又接着道:“这其二嘛,天子不是正要重建西园八校吗?其用意自然是不言而喻,因此咱们可以在这上面看看有没机会。毕竟兄长是有战功的人,以五百破万的战列,又能有几个。山阳之战便是兄长最大的依仗。”
韩诩也是眼睛一亮,他现在最渴望的就是兵权,在这即将到来的****时代,只要手上有了兵权,就有了立足的资本,其他一切都是扯谈。
“这其三嘛,就是外放。。。”
“外放?”韩诩不解的看着鲁肃道:“外放不是更好吗?”
“兄长何出此言?”鲁肃诧异的看着韩诩。
“额~~在外地为官,天高皇帝远的,不是正好自己想干嘛就干嘛吗?”韩诩见鲁肃一脸诧异的望着自己,心底忐忑的说道。
听得此言,鲁肃竟是一时哭笑不得,摇了摇头道:“兄长你以为是一方刺史啊,就算是刺史,也不敢说在地方上能为所欲为。这地方上当地的士族豪强根固蹄深,比你想象中要难缠的多,一方刺史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说县令了。”
韩诩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瞪了眼在一边偷笑的赵云,迅速打住这个话题问道:“我最希望的其实是第二种。”
“兵权吗,自然是谁都想要,然而论发展空间吗,自然是以第一种为上。只是如今不是我等所能控制的,我等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等。”
“听说内侍和陛下好财,我们能不能投其所好。。。”
闻听此言,鲁肃的眼角就是一阵猛跳。自己虽然颇有钱财,但照着再这么洒下去,只怕要不得多久也得变成匹夫了。不过眼前确实是重要关头,说不得也只能尽力而为了。当下点头道:“倒是可以一试。”
甘泉宫,御书房。
烛火摇熠,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张让垂首默立一旁,看着地下那只仿似迷路的蚂蚁呆呆的出神,脑海里在想着,陛下今天一整天都显的心事重重。倒地会是何事呢,自己要是不琢磨透,可是有点不妙。
“你说这西园八校以谁为上军校尉为佳?”
张让一愣,赶紧装作惶恐道:“奴才可不敢妄论国事。”
“让你说你就说,朕自恕你无罪。”刘宏不耐烦的道。
张让心里一喜,以前他一直意属蹇硕为上军校尉,毕竟是自家人,可是现在有了一个韩诩之后,尤其此人出手大方,几天又通过自己的义子送来一批钱财。再说自己也和蹇硕存在竞争关系,若是让蹇硕的权柄过于加大,只怕自己到时候也不好节制了,因此心里自然有了选择。
“奴才以为,内侍蹇硕、为人灵巧,颇通武略,可当此任。”
刘宏眉头一皱道:“此人不懂兵事,怕是不妥。”
张让见刘宏反对,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一口否决了蹇硕,心里暗喜,要知道这举荐人才可是个巧活,其实张让知道陛下心中已有腹案,只不过是让自己发表下自己的看法,让陛下更加肯定,所以断然不能直接说出此人。只能在边上抽丝剥茧,但却偏不点其名。不然的话,你一说个名字我就同意,如何显示出陛下的英明神武,韬略在胸啊。
张让装作苦思状喃喃的道:“既要懂兵事,又要身份清白,还要与朝中大臣毫无瓜葛的,此人倒是真不好找,这种人除非是外来之人,否则不一定可靠,可外来之人,又如何能得知此人是否可靠和精通韬略呢?奴才还真想象不出何人合适。”
刘宏嘴角微微一笑:“你这奴才,也就整日只知道与钱财打交道。”
张让听到此言,吓了一跳,以为陛下发现了什么,见陛下并无责备之意,方知道陛下是在说笑,便也在一旁呵呵笑道:“奴才本来就是给陛下管理小金库的,与钱财打交道就是奴才的本分。”
“明日传旨,朝廷要重建西园八校,凡是身世清白、体强力壮这均可报名参加赛选,每校千人,招满即止。”
“喏。。。”
言罢,张让退出御书房,脚步轻快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