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阴司 第101章第一百零二章 回家吧
作者:凌人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第一百零二章回家吧

  完美的一生,这个世界上有人拥有完美的一生吗?没有一丝遗憾,没有一分怨怼,没有一次后悔……

  如果没有这次“梦人”的事情,安聆以为安姨的一生就是完美的典范。人美心善,一辈子活得有情有义,受人敬重和仰视。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的遗憾和后悔却责问着她的良心,整整大半辈子。

  老院长之所以那么肯定安聆不可能见过梨红和江成,皆因她知道他们早就不在这个世上,即使抱着侥幸的心理,她都没能说服自己骗自己。

  “红红跟成成从小在院里长大,最粘人的就属他们俩,嘴又甜,哄得大家伙都真心实意喜欢这两个小孩子。会跑会叫人了,就总是跟在我身后妈妈,妈妈的叫,跟我亲生孩子一样……把他们送走的时候,红红十二岁,成成也就十岁……”

  二十多年前,梨红毫无预兆的病了,病得很突然,药石无灵的时候,跟她关系最好的江成也病倒了,症状如梨红一模一样。

  安姨终于发现梨红的病有传染性,怕其他孩子感染她一直把他们养在自己屋里。当时她还不是这个孤儿院的院长,如果得知两人有传染病,他们大概会被送去隔离,他们不愿离开她,她也就把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在他们病情再也无法隐瞒的时候,她把他们送到了山路边的小木屋,那是猎人打猎时休憩的落脚地,时值深冬又下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雪,鸟兽都不出来,更何况人呢。

  她以为她能治好他们,然后把他们带回来的。

  “我跟大家说他们被领养了,红红成成也认同我这样的做法。你知道他们是最受欢迎的孩子,他们也不愿意因为这个病被大家疏远隔离。那会我们都以为这个病会好起来的,所以我叫他们在那里等等,等病一好我就接他们回来……”

  安姨每天都会抽时间去木屋看他们,眼看着两人病情有了好转,安姨每天照顾他们的时间就减少了许多,毕竟她天天外出都是寻了借口,这样行迹太过可疑。

  等这个冬天一过,梨红跟江成病就好了吧。安姨一直这样安慰着他们,也安慰自己。

  “如果我知道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一定不会跟他们吵架的,还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他们不是我的累赘,他们不是我的债……都是我的错,是我伤了他们的心,所以他们不愿意回来见我了……”

  平安夜临近,孤儿院每年都有活动,一来是带着孩子玩耍,二来也是对各路爱心人士的回赠。而这一年来的爱心人士中,有她多年未见的前夫。因三观不同而分开,前夫却对她抱有怨怼,偶然相遇自是一番冷嘲热讽。

  借着这个不开心为理由,她离开孤儿院来木屋看梨红他们。向来懂事的江成闹着要回孤儿院跟大家一起过节,安姨劝不过就气得说了重话,最后三人相对无言默默流泪,谁也不认错。而“不懂事”的两人被她丢下,连药都没有给他们熬好就走了。

  安姨一路走回孤儿院,想想自己把自己的不高兴迁怒到了孩子身上,带了平安夜分给孩子的礼物想回去跟他们道歉,却被孤儿院的孩子缠住走不开。随即又想第二天就是平安夜,她一大早就过去陪他们,也算一起过节了。

  平安夜这天,天空又飘起了小雪,安姨高高兴兴来到木屋前,却发现木屋大门敞开,一眼看尽的小屋子里空无一人,且东西归置得整整齐齐,像是特意收拾妥当然后离开了一般。

  新买的棉衣和礼物从手里滚落,安姨疯了一般叫喊两人的名字,找遍附近都找不到他们的身影。

  两个生着病的孩子能去哪里,这一路过来,雪白的山路只有她这一串脚印。况且,就算他们要离开,怎么没有回孤儿院找她呢?

  安姨沿着山路走到了公路路口,终于发现在林子里有一串孩子大小的脚印,从林子蔓延而出,印在铺了白雪的公路,直通山边的悬崖!

  “那脚印比他们俩的都大,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骗自己,他们只是离开了不愿意回来见我,他们还活在这个世上……不过,你觉得可能吗?生着病的孩子在那样恶劣的天气下,他们,他们怎么可能活着……”

  梦里佝偻的背影拄着柺棍,如石雕一般伫立在木屋前,那破旧的木屋在狂风下吱呀吱呀响着……

  安聆蓦地发现自己在荒白的世界里,一身白衣飘飘,如幽灵一般飘在佝偻的身影后。而就在这时,一动不动的人影终于慢慢的、慢慢的转过身来——赫然正是年老的安姨!

  她像是看不到安聆一般,拄着拐杖蹒跚着一步一回头,穿过安聆的身体,慢慢走远。在她身后不到两步的地方,梨红跟江成一左一右扯着她的衣角,步步紧随。

  咯咯的童声欢快的荡漾在脑海,安聆身体如被雪花重塑,一点一点凝结成肉身。远的看不见的三个小黑点已经逐渐淡去,她垂在两边的手掌一凉,低头看到离开了的梨红跟江成一人一手正牵着她。

  “小聆子,安姨来带我们回家了。”

  悠长的叹息飘荡在整个山林,得偿所愿的开心却荡漾着无名的哀伤。安聆知道开心是他们的,而那哀伤却是她的。

  蹦蹦跳跳走开的孩子,回头对安聆笑得甚是开怀,但安聆却从他们开心的容颜里硬生生看出一丝惧怕,仿佛透过她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一般。

  霍地转头,除却那洞开的破木屋,却是空无一人一魂!

  阴沉的天,雪下得越来越大,模糊了的视线却分明看到木屋的床上坐着一个小孩,看不清面容,一双冷冰冰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啊——”

  “砰砰”的拍门声传达耳道,安聆倏地一下张开双眼,情绪久久沉浸在那双冰冷怨毒的双眼里。

  “安聆我进来了。”

  门外闯进来的人是游弋,他一把提起安聆,替她穿上外套就急匆匆拉着她往外走,同时解释他的鲁莽:“你快去看看老院长,她,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从梦境里清醒的安聆听到这样的噩耗却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可接受,大概在梦里她就已经有了预感,安姨她终于跟梨红姐姐他们团聚了。所以,安聆在弥留的老院长耳边轻声说了他们最后要跟她说的话。

  “安姨,梨红姐姐跟江成哥哥没有怪你,他们在等你带他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