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淮茶氏,十四成年,前十四年都被关在时鸣春涧中,学习十四之后历练生存的方法,十四之后便游历在人间。
每年五月五,都是茶家年满十四的少年人出门历练之时。那年便是茶柒与六哥两个家中最小的该出家门踏路程的时候。
家中有一灵符,由金与铜铸成,呈令牌状,上刻有“归”字,名唤“千归”,意为“千里外唤之归来”。使用时,血滴于其上即可,一灵符只可使用一次。
家主会在历练者出家门前给他们一道千归灵符,并警告:“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这灵符一使用便成了耻辱,说明你不如其他未使用的人。
这年族中长辈们担心茶柒这废材之身,出了茶家的门就回不来,在议事堂中商量着。
最终决定破例一般地给茶柒两道灵符千归,因为他们觉得对废物来说,命比脸皮重要多了。尽管茶柒心中愤愤不平,但还是面不改色地将千归好好收在囊中。
茶氏一族规矩繁多,还有一条至关重要:历练前需得在碧落阁中带走合适的灵器。
碧落阁是茶家的兵器阁,里面的兵器皆是灵器。没有任何灵智的兵器,称不上灵器更是没有资格入碧落阁的。许多灵器的年纪都是上百上千年的,又加上每件灵器都有与前任主人经历过的呕心沥血的故事,所以有了灵性,修炼出了妖。
妖分很多类,例如“赤妖”是刀枪兵器化成的妖,化成人形的一刻有赤色妖气伴随,但立即消失,赤,表示血腥之色。再例如,“玄妖”是乐器化成的妖,“青妖”是花草树木化成的妖,……第一只妖来自九重天,是只乐器化成的玄妖。
碧落阁的灵器虽说是兵器但不是清一色的刀枪剑戟,许多都是意想不到能成为兵器的物品,例如扶云扇、谪仙伞、玉骨哨、隐四笠等。
但并不是每件有灵性的兵器都可以唤出妖,须得是修为够深。可唤出的妖兵器就像一位友人,在历练时陪主人解愁,危难时及时保护主人。上等灵性兵器即使唤不出玄妖,也会在主人练习时会减少麻烦许多。灵器选中的主人,便会始终如一地跟随,主人的一生都不能离不开它,也离不开。
毕竟是灵器,它会在主人身上留下气味,以便日后追寻主人下落。在碧落阁带走灵器,说是人选择灵器,实则为灵器选主人,那主人根本明天选择的资格,除非是同时被多样灵器选中。
等到灵器着任主人死后,茶家会派人从碧落池里取出池水,将灵器清洗干净。纯净的碧落池水有净化作用,可以清除它对原主人的记忆,失忆的灵器会在下一位心仪的主人到来之前沉睡在碧落阁,等待主人。
既是有灵性的宝物,当然也有念旧的拒绝清除与先主人的记忆,对于这样的灵器,族中会商议办法解决。
有灵器选中便是好事,若是没有灵器选中的话,局势当然会特别难堪,在家中的地位也更降一格,出门试炼时会困难重重。
茶柒在去碧落阁之前,就听说和他一年生的六哥被好几件灵器选中,最后带着苍穹剑出了门。苍穹剑可是上古混沌时期一神将的佩剑,是他家先祖很费劲拿到的神器!他当时默默为自己捏把汗但面上的气势丝毫不输向他挑衅的六哥,依旧是冷若冰霜。
去之前还抱有侥幸心理,他寻思着即使没有六哥那样的能力,不能有这么好的灵器,有个三流灵器也就勉强过去了,甚至只是刚开始有一点点灵识刚入居碧落阁的兵器,茶柒都可以接受!
踏进碧落阁,所有灵器都安静整齐地浮在空中,幽幽地散出灵气。与其说灵气,倒不如说是妖气。茶柒看见漂浮在最深最高的那一架琴,身周散出的妖气比其它灵器的都要强。那便是最有地位的一位了。
茶柒心道:这样的灵器,我远远望望便好,不必奢求。
灵器一见有人进来,全部都抖动了一下,似是旷野中的豹子发现了猎物。茶柒也是初次进入碧落阁,灵器们散发出如此这般的“眼神”,令茶柒心中一颤。
灵器像人定睛一看似得颤抖了一会之后,却又退回原地,重新安安静静地漂浮,像是失去了兴趣,又像在听从高位者的指示。
茶柒暗自猜它们是以为来着的灵根很好,准备物色他适不适合做主人。转而又在心底自嘲道:只是我吊诸位胃口了。
只有那架瑶琴始终没有动过,就像修行多年的深山老道士,水火不侵。
瑶琴本该有玉石相缀,可自以为眼力甚好的茶柒未见琴上有任何玉石发出的光芒。他走进到碧落阁的中央高台上时,果然发现了瑶琴上的沟槽,上面原本镶嵌着玉石,不知为何消失了,只剩下檀木琴与其弦。
茶柒站在碧落阁中央用墨玉所筑的台子上,心里忐忑得像个祭品似的,任由从灵器上掉出来的一点光落在他身上,然后灵器们又将那点光收回。
这是灵器在查看茶柒的灵根与本领,这可是把他整儿身体都了解透了。
原本只是一小部分兵器放出光,其它兵器看见收回光点的兵器躁动起来后,也纷纷掉出光点,落在茶柒身上。被这么多妖怪盯着还真是前所未有过的。
边上的长辈与家主茶赋,全都露出惊异目光,茶柒的舅爷德高望重,也惊讶得抚着胡子道:“怪哉,怪哉!”
待到兵器们全都将光点收回,越底处和靠近碧落阁大门的灵器都恢复原来安静模样,似是大惊小怪了。
茶柒心道:想必是从众之后看走眼了罢。
但位置在碧落阁又高又深处的灵器可不安静,它们躁动起来,比之前的更甚强烈。
这下“怪哉”的声音嘈杂了,门外茶家其他子弟也看得一头雾水。
只有高处那架瑶琴仍旧沉寂,它定是在等先祖荼。
这架瑶琴叫“檀矜”,是南淮茶氏的镇门之器。檀矜是先祖荼随身携带的法器,也是天地间第一只妖,乃是无数妖之王。
瑶琴,亦称古琴,因琴身镶嵌玉石,又名玉琴,因有七根琴弦,又称七弦琴。檀矜乃是大神伏羲赠与荼的,是架二尺七的瑶琴,本应镶嵌着的上面的玉石不见,只剩沟槽,可放出的气息丝毫不拉低这架神器的气势。
檀矜本为伏羲氏所琢。一日伏羲看到凤凰来仪,飞坠在一株梧桐树上。那梧桐高三丈三尺,按三十三天之数。按天、地、人三才,截为三段;取中间一段送长流水中,浸七十二日,按七十二候之数;取起阴干,选良时吉日制成乐器。
檀矜原本长三尺六寸六分,按三百六十六日;前阔八寸,按八节;后阔四寸,按四时;厚二寸,按两仪。
赠与荼后,荼为方便携带而改成二尺七,为此,荼还被天帝责罚,说是她不懂伏羲的一片好意。
实则,当初荼还只是个小仙。这样一个沾了他人之光才上九重天做神仙的小仙,每日都忙着努力修炼晋升仙阶的仙,哪敢随意便动上神伏羲大人送的东西,这其中另有蹊跷罢了。
荼修炼到上神仙阶时,在下凡巡查情况时,遇上了心爱之人,经历了一系列波折,途中收获了不尽数的灵器。这些灵器带着与前主的记忆,这对灵器与执器者都是有害无益。碧落阁便这样被修建。
都是当初荼生命消弥之际,檀矜没有进荼生前修建好的碧落池。当时的族长荼已逝,还没有选出族长,它不进,也就无人可以阻挡。而后新族长上位时,檀矜消失了一段时间,有人看见它被一只头顶长角,角上带奇特文字的兽带走了。
新族长还是有些能力的,一眼辩出那是叫“饕餮”的兽,那时的饕餮还不是神兽,只是听说与茶有许些交集。饕餮交代我族人不许清除檀矜的记忆,新族长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下来。
檀矜便是个例外,而那天,茶柒再次成了个例外。
他静静等着兵器的选择,位置靠近檀矜的两件兵器,试探着靠近他,小心翼翼的感觉,好像有什么比它们地位高的在盯着它们。
长辈们更是惊讶,连忙施法检查是否出错,茶赋当然也没有闲着。待到检查完毕,又恢复惊讶不已的样子,看着两件试探性靠近我的兵器叽叽喳喳地用它们的语言议论。
这些长辈们的眼中,像茶柒这等废物,出门历练都恐有生命危险,绝不可能会有上等灵器选中;但也有人认为,茶柒也许是潜力股,前十四年只是灵根喘了个大气,到今日才显露头角。
茶柒当机立断同意后者!
忽然,檀矜抖动了,伴随周围幽幽的妖气,漂浮到了茶柒身前,檀矜上镶嵌玉石的沟槽显得沧桑与刺眼。那两件兵器便悻悻退了回去。
茶柒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抬起,接住了檀矜,它一落到茶柒手上便没了妖气,与普通的瑶琴外表没两样。甚至不如普通瑶琴好看,爱琴之人也行可看出这上面的檀木稀有。
一位从不正眼看我的叔父直接被檀矜的选择惊得晕了过去,被扶起时,抬起手,颤抖着指向门外身上被阳光照射着的自家孩子。想必是想这孩子争气,也给他脸上增增光彩。那孩子的小脸上净是恐慌
“父上母上大人,各位长辈,茶氏七子茶易弦,树高不忘本,易弦至死不忘茶家祖训,告辞。”
敬上杯所妄茶,舌尖却是无任何滋味。能从饮用者心底掘出情绪而变换滋味的所妄茶,在他的舌尖仍旧如往常一般无滋味。
告别过后,银袍少年郎背着二尺檀矜走在繁华热闹的人间,见识从未见过的那些事与物。喝从未喝过的茶,看从未见过的人。
茶柒迫不及待地想见识三千世界。谁承想半路遇着个人贩子小哥哥说要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