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烟云谱 第9章 [第七话—六哥]
作者:柒所妄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轻抚琴弦,琴枕在右轮指偏左移,弹出转音时,瞥见一熟悉身影,白衣料、银绣纹、蓝包边,那时茶家最为普通的校服!

  看着那抹熟悉身影,茶柒面上呡唇,心道:六哥!他也是来听琴的?

  这还只是出家门的第一天,茶潇也没有离开南淮。他以前就在二哥偷偷出家门带回的话本中看过花楼这种地方,感觉甚是有趣,这不,出门第一天便来了这“南淮第一花楼”角韵鸣。

  茶柒一着急,弹错一音,随即又灵巧地补救,还好在座无高人。

  他六哥向来对这些琴棋书画不感兴趣,认为这是姑娘家才会去学的,他一个七尺男儿就该学习舞刀弄枪此类事物,还经常拿此事笑话茶柒娘娘腔,自己却被教书先生给一戒尺敲下去。因而茶潇虽是南淮茶氏后人,却对于这类文雅之事一窍不通。

  曲罢,他急忙走下花阁,想避开茶潇的视线,怎想刚站起身便与茶潇的眼神对上。方才弹琴时,茶潇的眼神便一直在这花阁,可能是眼神不太好,没有认出茶柒,还一直与身边一位花儿喝酒。

  现下茶潇正好与茶柒的慌张眼神对上了,终于认出这是他家最讨厌的七弟,也是一惊。既然已经认出,茶柒也不好再躲下去,便硬着头皮说话吧。即使是女装着身,这样难看的情况下,这是不得已了。茶柒走下花阁,到他身前叫了声。

  “阿柒,你怎的……怎的在这儿?!”茶潇语气里皆是惊讶,他一站起,身边一个长相俊逸英气的黑衣成年男子也站起,再看看男子手中的苍穹剑,这男子一定是赤妖苍穹了。

  茶潇先是惊讶,随后便是笑话茶柒:“以前你穿女装便是极大的笑话,现下还穿上了,你是想做姑娘了?哈哈哈……我七弟这般娇俏,不怕有人图谋不轨?”

  “我来此做琴师。”茶柒自幼便知他这六哥狗嘴吐不出象牙,便全当做未听见。

  “做……琴师?”

  “有何不对?”

  他把茶柒拉出了角韵鸣,那男子也跟随,走在旁边人少处时,茶潇问道:“你怎会在花楼?”

  花楼?!角韵鸣竟是妓院!茶柒未出过门,也不看不正经的小话本,只是在书中意外看见过妓院一词,和无意间听见兄长偷偷议论妓院,便明白这是何等风流之地。茶柒这时才明白了角韵鸣是妓院,当时心中五味陈杂,想笑自己蠢笨,又怒其取名风雅,害他以为是什么好地方!

  “看你这样子,是进错地方了吧?算了,今日之事,你不可告诉父母长辈,若是告了,我便说你不知耻,在花楼做事!”

  “嗯。”即使茶潇不作威胁茶柒也不会蠢笨到去父母长辈那讨骂,这要是告了,吃亏的定是他,罪名除了流连妓院,还比茶潇多了一重着装不正!

  茶潇刚要走,又转了过来,一脸戏谑道:“你的灵器呢?该不会没有灵器愿意选你,你便找了户铁匠为你打了把拙剑吧!哈哈哈哈……难怪你会去花楼做事,那儿全是来消遣的,才不会遇着什么危险,哈哈哈!”他喘口气,接着道:“脑子倒还挺机灵,可是——我的小弟啊,你除了脑子好,学东西快,其它的可什么也比不上我们!在花楼做事可要每日都像今日这般娇俏啊,哈哈哈……”

  茶柒竟展开了笑颜,道:“六哥,前面的话,我权当你是今日脑子不能运行,胡乱说的,可后面这夸奖的话,我听着了,多谢六哥夸奖。”

  茶柒双手抱拳举在面前,福乐福身子,外人看来一姑娘摆这江湖少年郎的动作,感觉甚是奇怪与违和。茶潇那脸上被气得青一阵红一阵的模样茶柒可没少见,不用看都知道一定又是如此,又道:“六哥费心了,易弦有灵器选中,不巧,正是先祖使用的——檀矜。”

  茶柒这才抬起眼来看茶潇,想欣赏茶潇那张与他几分相似的脸,是如何被气得扭曲的。那时茶柒以为那样子永远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脸上,直到后来遇到了饕餮,才知道猜测是错了的。

  “是吗,口气倒不小,那玄妖檀矜呢?檀矜怎么可能会选你这样的废物?”

  茶潇不相信,茶柒也没有办法,苍穹的赤妖已经稳稳当当地站在茶潇的身边,而檀矜仍如普通瑶琴般躺在桌上。

  茶柒脑子一转弯,脱口而出:“苍穹与檀矜皆是灵器,你要他去看看我那是不是檀矜便可。”

  见茶潇自信满满地点头,茶柒领着他们到了花阁,正要踏入花阁,苍穹停住脚步,低着头道:“主人,我们回去吧。”

  茶潇的脸上马上浮出怒气,道:“怕什么!不过是架破瑶琴,破烂到连上面的玉都不见的瑶琴!”

  “六哥许是少读了关于檀矜的书,所以才不知檀矜上作点缀的尧山玉早已不在檀矜的琴身。”

  “废物你多什么嘴?苍穹,这到底是不是?!”六哥的少爷性子从来都改不掉。

  “是。”就这一个字,便让六哥灰溜溜地走了,这几天都定不会有好脸色。

  茶柒甚是有成就感地将茶潇气走之后,阿娘叫他去了她房,正好茶柒也有想对阿娘说的事。

  “阿柒,你来这是做琴师的,我并不想要你接客,若你执意要接客,我也不能拦,只是等你再大些。我们角韵鸣里的人儿个个都是有许多苦衷的,都是可怜人儿,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这事儿并不好做。”

  茶柒好一阵无言,恼羞得想抓狂:“阿娘,我之前是不清楚角韵鸣是花楼,才……说出那样的话,我、我来此不是为了做姑娘,是不清楚这是花楼才来的……抱歉。”

  “你是说,你是误打误撞进了角韵鸣的?哈哈哈哈,那也怪不得你,这也是与角韵鸣有缘啊!阿娘是我的名字,并不是我要你们这样叫的,你也惊讶这样一个奇怪名字了吧。我是多雨地带来的傣人,在十三岁时,被卖到了南淮的妓院满花楼,也就是角韵鸣的前身。那时的老鸨逼着十三岁的我接客。”

  阿娘笑着笑着就哭了,伤心得茶柒不知怎样安慰。

  “那样的委屈与痛是一辈子也忘不掉的,我想过死,可都被老鸨抓着了,他们把每个新来的姑娘严加看管,一发现想自尽的就毒打一顿,次数多了便不敢了,”她边说边将袖子挽了挽,手腕上一道刺眼的疤痕,尽管经历了许多载,但仍旧刺眼,并没有随时间淡化。

  “我做到十五岁时,便成了满花楼头牌,等到老鸨照看不了满花楼时,把它交给了我。我本以为我这一生就这么过去了,可满花楼现在归我管,我把它改成过酒楼、茶馆、客栈,无依无靠的姑娘们便在这打杂,可全都亏了本,因为这些姑娘们都是十一二岁便被卖到这儿,只张了好看皮囊,除了歌舞,其余什么也不会。

  “无奈之下,又做回了妓院。满花楼改名角韵鸣之后,我收留落难女子来角韵鸣,好生相待,留走随意。姑娘们今个想接客便打开闺门,不想接便合着门,我不强求,但这么多姑娘,我也没有这么多银子养活,姑娘们也都善解人意,这角韵鸣才撑到今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