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尘封的往事

　　“姐姐，我跑不动了，我……我，得歇会儿先。”跑得气喘吁吁的我实在没力气了。

　　“小漪！”姐姐毕竟也是习过武之人，这点路程对她而言还不算得什么。“那你就呆在这儿别乱走，我去找一匹马而来。”

　　“别！姐姐别！”马儿的颠簸，加上这几天马不停蹄的赶路，我对马已经有了心理阴影了。

　　“小漪别怕，这次也就几里地路程，而且这一带的路比较平坦，不会太过颠簸的，只能将就一下了，小漪就在这别乱走啊！姐姐去去就回。”

　　“姐姐……”话还没说完，姐姐就已经跑得没影了。“姐姐，我……我不要嘛。”屋里地把话说完，只有风儿听见，卷起路上的尘土似做回应，我的嘴角不禁抽动了一下。

　　估摸着有一刻钟了，“姐姐也该回来了吧？”我心中不禁疑惑。

　　等的时间有点久了，在这样危急的时刻，最耽搁不起的就是时间了，时间越长，我们的处境就越危险。“姐姐该不会是出事儿了吧？”我顿时心下一紧。

　　“姐姐！”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巷子里响起。

　　“汪！汪汪！”我的声音惊醒了民宅里的狗，一狗声起，众狗呼应，霎时间，镇上所有的巷子都是此起彼伏的犬吠声。

　　听见这恶意满满的犬吠声，吓得我只能蜷缩在墙角，嘴里念念有词：“各路神仙保佑我，不会葬身犬腹的，姐姐救我！”扇子一般的睫毛上已然挂着泪珠。

　　“小漪！”姐姐的声音如救命稻草一般响起，在我快要被吓死的时候，但因为自己被吓得不轻，竟没能听出姐姐声音中透出的无力。

　　“小漪快跑！”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把我吓了一个激灵，而巷子的那边出现了姐姐的身影。

　　“在那，快去追大小姐，还有那个女人也不能让她跑了！”粗犷的男声紧随其后响起。

　　“又追来！”我转身准备逃跑。“姐姐？姐姐是不是受伤了？她的声音怎么那么凄厉？”

　　“姐姐！”我双手做捧状放在嘴边大喊，顾不得其他了，“不能抛下姐姐一个人走了。”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此时巷子深处传来打斗声。我连忙朝着声源处跑去。

　　“姐姐！”我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身上已经大大小小被刺了无数口子，鲜红的血液侵入深蓝的锦袍，袍子都变成墨黑色的这个虚弱得好像只剩下出的气了的女人，是我那爱干净、不苟言笑但无时无刻不透着威严的青儿姐姐吗？

　　“小漪快跑！”姐姐似乎用尽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喊出这一句话。

　　诀别的眼神刺痛了我的大脑，姐姐转身继续提剑格挡的动作，以及趁其不备左开右合的攻击动作，在我心中留下了一朵正在绽放的血莲花。

　　“看刀！”是洛云——洛府第一打手，他的刀奇快无比，甚少有人能接下他的刀招。

　　洛云的刀毫不意外地插进了姐姐的胸口，血顺着伤口“噗”的一声，溅出一朵血色莲花。雪白的刀面也被血染成艳丽的红色，姐姐的武功有限，单挑都不一定打得过洛云，更何况现在是以一敌十。

　　洛云抽出姐姐胸口的刀。

　　秋风萧瑟，簌簌黄叶落。姐姐就在这黄叶飘扬的天里，掉落了她的剑，身体被无情地抛出，借着最后的生命，拼尽最后的力气，却又那么地无力，手臂划过夜色，脚尖点成圈，终于转过了身，留给了我最后一个微笑，是怎样无力苍白又歉疚地笑容啊，才能凄婉汇在我心中，泛起无限绝望。

　　姐姐像黑夜中耗尽生命力绽放的昙花，艳丽得惊心动魄的代价是她迅速枯萎的生命。

　　“姐姐！”我跪在姐姐身边，手摁在姐姐的胸口上，阻止姐姐伤口的血液喷薄而出，可是这样的动作并没有减少姐姐生命力的流失。

　　“小漪对不起，姐姐没能带你远走高飞……”姐姐准备抚我脸颊的手还不曾触碰到我的脸，便重重地落下。

　　“啊！”腥甜的味道在我的嘴中漫开。“你们还我姐姐！”我哀嚎着。

　　“大小姐，请您与小人一同回府。”面无表情的洛云进一步逼进。

　　我一窒，在洛云逼近的冷空气下，看见已经是一具尸体的姐姐，以及想到回去后从前的约束压抑，我无法再呼吸了。尝过自由的味道之后，束缚的日子更是忍无可忍了。

　　我早就把青儿姐姐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一般，此番为了保护我的自由，姐姐更是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但这样做的结果仍是逃脱不了该死的命运吗？

　　我不要，姐姐，小漪不要回去，小漪也不要你一个人走在冰冷的黄泉路上，小漪来陪你！

　　姐姐落在手边的剑透着冷冽，我死命压抑着自己对杀人凶手的怒火以及面临死亡的胆怯，迅速拿起那把看着很锋利的剑横在颈间。“这把剑那么锋利，不会太痛苦的。”我耳边响起好似死神蛊惑的话语。

　　我闭上了眼睛，正准备一刀结束自己悲惨的命运时，“大小姐！”洛云依旧面不改色，“大小姐可要三思而后行！”

　　只见他拿出一方丝帕，“您的母亲正等你回去呢！”

　　丝帕上绣着像勺子一样的北斗七星在我睁开眼后映入我的眼中。

　　是母亲从不离身的手帕，我曾经还嫌手帕上的七颗星不好看，可母亲说，末端的那颗摇光星是她的漪瑶。

　　我绝望的看了姐姐的尸身最后一眼，洛云言语中满满的威胁之意我怎会没听出呢？现在，呵！我连死的自由也没有了，那么姐姐，小漪永远都会记着今日的！

　　像木偶一样，我坐在洛云为我准备的马车上，马车里处处都是精心准备的，有暖和的炉子，有柔软的垫子，我却如坐针毡，比前些日子骑马的时候更加不适。

　　回到洛府，丫鬟婆子们伺候我沐浴。

　　泡在满是香花的木桶中，我遣退所有的丫鬟，脸上不再只是冷漠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有着无限悲戚痛苦的神情。硕大的泪珠划过我的脸庞，滴答滴答的打在水中的花瓣上，应景的想起“感时花溅泪”这么一句诗来，可诗人是为国家命运的担忧，对百姓对自己何去何从的愁苦而溅泪。而我呢？则是为自己命运中的时不待我，以及为姐姐因我葬身的愧疚而忍不住泪溅花。

　　“姐姐。”我压抑着哭声，但因着隐忍我的脸都变形了，你问我如何得知？水中倒映着的不正是我痛苦扭曲的脸吗？

　　我快呼吸不过来了，“姐姐你来救救我好不好？”心中的呐喊只希望姐姐可以听见，然后姐姐就来救我了，可是，没有可是了，姐姐已经不在了！姐姐，我爱着的爱着我的姐姐，结局都是我逃不了命运，我不逃了，姐姐你回来好不好？

　　胸口好像压着一块大石，我真的喘不过气来了，我是不是也要死了？

　　我沉到浴桶的底部，任由水没过我的头顶。现在的我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见人世间的任何肮脏，心中的苦痛既然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那么，索性不喘好了！

　　“小漪”就在我以为世界就要在一片汪洋的水中毁灭时，我的耳畔似乎响起了姐姐的声音，一潭死水般的心开始有力的跳动，“咚咚，咚咚……”

　　“啊”我一下子从水中站了起来，使劲儿地呼吸着空气。

　　“姐姐，是你吗？”我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是泪痕还是水痕了。“姐姐肯定想要小漪努力的活下去，还要给姐姐报仇呢！还有母亲，母亲还在大伯父的手里！”世界多了让我活下去的理由。

　　“心儿，为我更衣！”

　　“是，大小姐。”心儿在门外应了一声，推门而入，拐过屏风，径直来到我的面前，“呀，大小姐，您……”心儿轻捂嘴惊呼道。

　　“您怎么会那么狼狈？”我知道这是她余下没说完的话。

　　轻抬眼睑，我看着她，无神无助无力，“帮我更衣吧。”话语中充满了似六旬老者的死气。

　　心儿明显被吓到了，为我更衣的手不断在颤抖，我没有心思安抚她，我连自己都管不了了，还有什么心思去管别人呢？

　　待得梳妆完毕，我也没管身后的丫头，只披了件单衣就跑出门，飒烈的秋风顺着衣间的缝隙钻进我的怀里，冷得我哆嗦了一下。

　　“大小姐止步，老爷正在与萧大人商谈要事，请大小姐回避。”大伯父书房门前的小厮拦住我进门的脚步。

　　是吗？以大伯父的性子现在不应该是想方设法要惩戒我一番吗？还有多的时间与人商谈要务？我忍不住冷笑。

　　“那你去通传一声，就说未来的皇后要见洛家族长！”我第一次端起了未来皇后的架子。这是我的筹码，唯一的筹码。

　　“哈哈哈，吾家有女初长成啊！小泉快将未来皇后请进来。”书房中掩不住高兴的声音传来。

　　“是，大小姐请！”名叫小泉的小厮放行。

　　“大伯父只见未来皇后而不见侄女可真真是寒了侄女的心啊！”我对大伯父冷言冷语道。

　　“漪瑶哪里的话呀！我方才的确有事，作为侄女的你自然是的等我处理完急事才会见呀，可是若是未来皇后，这地位不一样了，自然是一切你最重要了啊！”言下之意就是，我除了未来皇后的名头以外，在大伯父心中一文不值，别说侄女了，就连他自己的女儿，也只是联姻的工具罢了，没了联姻的价值，那不好意思了，洛府不养闲人。

　　没了未来皇后的头衔，我就只是闲人了。

　　天边雁折翅，落涯无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