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92.李凑的凑

　　“五郎，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紧要的事儿？”湄遥隔着屏风，略带紧张和羞怯地问道。

　　“没什么。”李瀍回身：“出来吧，没事儿的！”

　　湄遥款款而出，将披帛搭在肩上，半是娇羞半是尴尬道：“六郎平日也这样么，一大早的就跑过来？”

　　“他？”李瀍失笑：“他可不管什么早晚，反正府宅离得又近，他想过来串门儿，随时说来就来了，你习惯就好。”

　　湄遥笑而无语。

　　李瀍又道：“我喊十娘进来，你也梳洗一下吧，我估计六郎这小子是想看新嫂子甚于想看我！”

　　“什么，什么新嫂子啊？”湄遥更是尴尬：“我们又没成亲。”

　　“我知道委屈了你！”李瀍扶着湄遥的肩道：“你是作为侍婢过来的，现在我只能收你入房，但你放心，归你的名分，我绝不会有失于你！”

　　湄遥摇头：“我也说了我不在乎，武德四年高祖下诏，太常乐人，本因罪谴，没入官者，艺比伶官。前代以来，转相承袭，或有衣冠继绪，公卿子孙，一沾此色，累世不改，婚姻绝于士庶，名籍异于编甿，大耻深疵。因此诏令将那些年月已久，时代迁移的大乐鼓吹诸旧乐人，宜并蠲除，与普通百姓同等对待，还特别恩准若已经仕宦，先人班流，勿更追补，各从品秩，但这种赦免宽恕，只适用我朝之前的乐人，自武德元年，配充乐户者，不在此例，故作为乐籍人，至今仍是婚姻绝于士庶，名籍异于编甿，莫说嫁入皇家，便是寻常士庶也不会正式给我们什么婚娶之仪，最多是收了去做妾罢了，既都是为妾，湄遥宁愿跟随五郎！”

　　“傻丫头！”李瀍叹道：“那些个世人懂什么，无非就是引经据典死攥着章法规矩不放而已，其实在我们皇家，却未必将那些个章法规矩放在眼里，至少某绝不会只当你是无名无分的妾室！”

　　“五郎……”

　　“不要再说了，也不要多想！”李瀍决然道：“某心意已定，只待时机合适，必会让上下众人都知晓，你才是某名正言顺的妻！”

　　湄遥苦笑，然心却幸福得似在云端，满天的透蓝与灿烂。

　　世间最美好的事儿是有人喜欢你，最安心的事儿是有人信你，最快乐的事儿是有人陪你，最奢侈的事儿莫过于有人等你。

　　而李瀍喜欢她，等过她，信她，现如今又陪着她，世间安心的、美好的，快乐的、奢侈的，自认识李瀍之后，她岂非已全部拥有？

　　“行啦，别再傻愣着了！”李瀍爱怜地抚了下湄遥的下颌，“我去喊十娘？”

　　湄遥微笑着颔首。

　　李凑在会客轩的大堂内百无聊赖地扇扇子，一会儿又忍不住起身，在堂内来回转悠。

　　耳听得脚步声远远传来，急忙就扑到门外，展齿笑道：“五哥！你可算来了！”

　　又急忙上前几步，参礼道：“六郎见过五哥，六郎见过嫂夫人！”

　　“去去去，少来这套！”李瀍边不屑地冲李凑挥手，边对湄遥解释道：“他在外面虽是一向有礼，在我这里却是一向无礼！”

　　“哪有？”李凑不满地辩解：“我每次可都是客客气气而来，客客气气而走。”

　　“就像出入自家府宅一样！”李瀍补了句。

　　湄遥忍俊不禁：“好了，还是屋里说话吧，怎么一见面就开始拗上了？”

　　“没有，没有！”李凑陪着笑，一边去拽李瀍的袖子：“我跟五哥都是闹着玩的。”

　　李瀍哼了哼，没说话，进到屋里，李瀍和李凑隔着几案而坐，湄遥则坐在李瀍身旁。

　　有仆从为李瀍和湄遥端来茶水，李瀍对李凑道：“什么事儿啊，非得一大早的跑过来？”

　　“不，我哪有一大早？五哥，这都快日上三竿了！”李凑举着折扇朝外面言之凿凿地指点道，回脸却发现李瀍正沉着脸，瞪着他。

　　“嘿！”李凑堆起笑脸：“不能怪我，五哥，你打小就几乎没赖过床，每日都是早早起床读书，还说养成习惯了，便是去教坊或出外玩耍，你也总是能早早起身，别的不说，咱几个兄弟里，你绝对是每日第一个起的，之后才是我，或二哥，对不？”

　　“对你个鬼！”李瀍横了李凑一眼，“我懒得跟你辩！”

　　李凑这么一说，湄遥顿时想起在邯郸时，李瀍哪怕头夜眼看着醉倒，不省人事，可第二天自己醒转后，却总能听到侍奉的丫头说李公子早就用过膳了。

　　足见，李凑绝对没有虚言，李瀍确实是多少年如一日地自律自恪。

　　再联想自己，只要无事，一定是慵懒闲散，能赖则赖，相形之下，真是汗颜。

　　“都怪我！”湄遥搭言道：“是我过惯了晚睡晚起的生活，初入府一时没能改掉旧习，五郎想必是怕吵醒我，才迟迟未起的。”

　　“咳……”李瀍略显尴尬，“你怎么知道，湄遥？”

　　湄遥愣了愣，还真被自己猜中了？

　　转而笑道：“我枕着五郎的胳膊睡得特别香特别沉，五郎自然就算醒了，也不敢动弹，是么？”

　　李瀍脸上微微浮出笑意，“别理他，你不用管我之前是什么习性，你睡得那么香甜，我宁愿陪着你多赖会儿床呢。”

　　李瀍说的“他”，无疑是指李凑，李凑听了，不乐意了：“五哥，怎么就不理我了？我不过说了几句实话而已，就算我今儿来得不是时候，你也不至于就真恼我了吧？”

　　李瀍道：“那你就说说为何偏要来得不是时候啊，不说出了理由来，凭什么要我不恼？”

　　“我……呵……”李凑笑得一团锦簇，“昨儿个我怕叨扰五哥，所以一直忍着没敢登门，可无论如何嫂夫人入府，都是五哥的大喜之事，我今儿说什么也得来表表心意不是？”

　　李瀍瞪大了眼睛道：“难道昨日你没遣人送来贺礼？”

　　“送了啊，五哥你没瞧礼单？”

　　“我才没心思看那些个礼单呢，都交给赵墀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