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291.离奇身亡

　　“奴家知道陛下从小勤奋，十来岁的时候已是博览群书，才学出众！”阿翘温言细语地一边劝着，一边给李昂又夹了些菜品到碗里，“陛下当年的才学是五个皇孙中最出众的，连陛下的老师也常常被陛下问得语塞口结，论才学，除了翰林院的几个侍讲，满朝文武又有几个能与陛下相较，何况年幼的太子？”

　　李昂不语，半晌才道：“你知道朕曾对太子何等寄予厚望吗？当年李永于大和四年封鲁王，朕便有心想下些功夫将他培养成才，于是就召见了他的师傅元亮，朕问了元亮几个问题，元亮都不能回答，朕很生气，跑去责问宰相，说鲁王身边的授教者，都应该是士大夫中的贤者，怎么能是元亮这种人，随后朕便亲自为太子挑选了师傅，并于此后，给太子换了一拨又一拨的师傅，无非就想是，太子能从他们身上学得真正的才智与学识。”

　　阿翘想了想，道：“其实陛下恼怒太子的，无非就是太子喜欢宴乐，且乐此不疲，太子的老师们虽多有劝谏，可太子从来也没把那些劝谏放在心上。”

　　“是啊！”李昂道：“朕实在受不了他如此无度地宴乐下去，有一次喝醉，居然不顾礼仪地跑到杨妃宫中大吵大闹，出言顶撞……”

　　李昂说及此，忽然意识到在一个外人面前说自家的不堪，有点太失颜面，一下子便停住，不知是否该转移话题。

　　阿翘倒好似并未留意，自己喝了一杯后，对李昂道：“是杨贤妃向陛下告了状吧？”

　　“咳……咳……”李昂假意清着嗓子，“太子疏于管教是朕之过，然而朕也实在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实在头疼！”

　　“陛下！”阿翘迟疑着，低下了头。

　　“怎么？”李昂问道。

　　“奴家……奴家只是云韶院宫人，有些话好似本不当说的……”

　　“无妨！”李昂看了左右一眼，对他们道：“你们先退下吧，朕这里暂不需要你们了！”

　　待左右随侍退下后，李昂道：“现在就朕与你二人，你就全当与朕说些家常话好了。”

　　阿翘轻轻颔首，略施一礼：“奴家一介宫人，本也不懂家国大事，不过自古以来，君王帝位的承袭遵循制法，太子东宫之位早立，一是为江山社稷的大局起到稳定的作用，二来则好让太子在东宫之时，多多接触朝事，学习处理政务的法子，为将来继位积累经验，所以太子的册立一向兹事体大，绝非儿戏，而陛下的太子已定为李永，如果在此期间，圣上对太子多有不满，时常在下属或臣僚面前抱怨太子的不是，则恐会引起其他一些居心叵测，图谋不轨的人想入非非，寻机争权夺利，是故奴家觉得，陛下切勿给那些小人以可趁之机啊！毕竟，大唐朝廷稳定，天下之心才会归安！”

　　李昂怔住，随即深锁了双眉，良久不语。

　　阿翘见状，也不再多言，另施一礼后从案旁起身，“奴家已经太多嘴多舌了，说了好些不该说的话，就请为陛下起舞一曲吧！”

　　说着退下，在草坪处曼歌妙舞，似月下白衣仙子般轻盈蹁跹。

　　此后，李昂依旧与阿翘时时歌舞曲乐相聚，但再也没提过太子之事。

　　只是不提，不等于李昂就对太子满意，谁也不知道李昂在几个月的沉默中，是不是积蓄了更多的失望与烦恼，开成三年九月，李昂忽然召集宰臣们在延英殿议会。

　　议会的主要内容就是，太子的废立。

　　深陷失望，忍无可忍的李昂，历数太子的种种劣迹，自言准备将太子废黜，另立品性与德行更相称的太子。

　　一听太子要被废黜，宰臣们几乎是立刻集体反对，纷纷请求天子给太子以改过的机会，曾给太子当过老师的韦温更是直言不讳道：“陛下并没有好好教育太子，太子现今到了这个地步，难道就只是他一人之过吗？要论太子失德，其中是不是也有陛下的管教不得当？”

　　李昂很是尴尬，子不教父之过，这一点他似乎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且满堂宰相居然没有一个支持太子废黜的，难道真的是他的错吗？

　　廷议的结果是，李昂不得不暂且作罢了废黜太子的想法，但李昂又觉得，该是时候给太子一点严厉的教训了，于是李昂诏太子回少阳院，并对东宫整天围在太子身边的宦臣和宫女进行了严厉的处罚，一下子就诛杀和流放了好几十人。

　　太子好于玩乐，自然和他身边人的唆使与怂恿分不开，因此李昂拿太子身边的宵小们开刀，也算杀一儆百，随后，李昂又敕了侍读窦宗直、周敬复二人，让他们到少阳院去为太子讲经授义，申明是非。

　　李昂本以为太子能够吸取教训，痛改前非，可他没想到，太子根本不把此当一回事儿，依旧我行我素，沉湎于声色犬马，期间，陆续有坊工刘楚才及禁中女优张十十等人，向天子告了太子李永的状，所言皆是太子游宴无度，狎近小人。

　　李昂气得不行，每次便召太子到面前，疾言厉色地叱责一番，太子也没法辩解，反正骂了一顿，就只好回少阳院蹲着。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太子在少阳院中留宿，留宿前人还好好的，活蹦乱跳，竟不想于夜间突然猝毙，五官流血，四肢发青。

　　李昂惊闻噩耗，犹自有些不相信，他亲自前去验视，见李永死状甚惨，不觉悲从中来，泪涌如泉。

　　李永的死那么像是中毒，不仅李昂，满朝文武都觉得暴毙得太过蹊跷，大家都等着天子会对李永的死因展开调查。

　　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昂居然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隔了些天便将太子匆匆殓葬了事。

　　李昂的反应让众人狐疑，堂堂储君死得不明不白，且又是自己的亲儿子，难道作为天子和父亲，最正常的反应，不应该是彻查到底，揪出凶手，还孩子一个公道吗？

　　就在众人疑惑纷纷，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湄遥却接到了从宫中传来的一封没有署名的书信，信上画了一张图，哦不，应该说是画了一棵树，一棵杨树。

　　“杨树？杨？”湄遥将此图递给了李瀍，到了此时，她才能确定阿翘的确是已跟文宗走得很近，且取得了文宗的信任，那么她画的杨树，是指杨贤妃，还是杨嗣复？

　　李瀍深思良久，对湄遥道：“太子亡故，东宫之位便要鹤蚌相争了。”

　　“你的意思是……”

　　“听说宰相杨嗣复曾写信给杨贤妃，希望她成为摄政皇太后，并在信中称她为姑母，也不知是真假！”李瀍淡淡地看着湄遥。

　　湄遥听得分明，李瀍显见指二杨是连同一伙的，当然，杨嗣复作为一个宰相，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胆量敢染指东宫，可杨贤妃就不同了，她惯素对太子不满，或许是看着李昂并没有废成太子，才铤而走险？

　　如果背后的主使是杨贤妃，那李昂的反应就可以解释了，李昂原先对太子的失望，其实少不了有杨贤妃在枕边的添油加醋，以致产生废太子之意。

　　而现在太子不明不白死了，李昂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又怎好对身边最宠爱的妃子翻脸？甚至，这个念头连想一想都是痛苦的，自己深信不疑，百般疼爱，多年相伴的女人，怎么可以，怎么能怀揣着那般蛇蝎心肠？

　　湄遥在李瀍沉默的注视下，不得不道出了图信的来源，李瀍是个聪明人，他开口的第一句不是问信由何人送出，就说明他是在等湄遥自己解释。

　　湄遥末了道：“和阿翘相约的时候，我原也不是十分信任她的，不，不能说不信任，只是我没有作太大的指望，且时间都过了这么久，我已经以为她不会有任何进展了，孰料，她竟一直守着约定。”

　　李瀍仍是沉默，许久之后对湄遥道：“那她还可不可以再多帮点忙？”

　　“什么忙？”湄遥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你想法告诉她，让她留意刘楚才和张十十，我本来也可以在宫中找人调查他们的，不过他们俩是小角色，我找人容易打草惊蛇，那张十十本来就是你们宜春院的歌舞伎，你在的时候就曾与她共同献宴过，想沈阿翘在宜春院留意她并不难，而且也更容易隐蔽些，只要从这两人身上寻到些蛛丝马迹，我们就能断出太子暴毙的真相，如今太子固然是不明不白下葬了，可日后，总不免要找人清算这笔账！”

　　“应该没问题！”湄遥道：“你不责怪我擅作主张，擅自行动吗？”

　　“你又不是第一次？”李瀍居然轻轻勾着唇角笑了，“我本来是很想责怪你的，你知道吗，你们俩如此冒失，不仅会让我们卷入万劫不复，还一定会害了阿翘的性命！”

　　“所以阿翘才跟我断了联系，一直都没有给过我任何消息，除了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