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烟华 第309章309. 立后受阻
作者:冷青丝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第309章309.立后受阻

  这猝不及防在于,他能怎么办?他再是凶狠无忌,也不能去顶谋逆的锅啊,就算当初诛杀郑注、李训之流,他还得借宗之口,定郑注、李训为反贼呢。

  禁军哗变的借口没有了,仇士良陷入了被动,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看走了眼,如今的李瀍非昔日的李昂可比,李德裕也不是当年的郑注和李训,这样的君臣几乎是珠联璧合,稳扎稳打,滴水不漏地攻防互守,和他过招,居然让他无隙可乘!

  好汉不吃眼前亏,仇士良不得已,只好假作诚惶诚恐,去向天子谢罪。

  二十多年里,他不断被加官进爵,即便是从前被王守澄打压的时候,他也仍能受到帝王的恩宠,平步青云,开成五年的时候,李瀍登基,仇士良已官至开府仪同三司,右卫将军兼内谒者监,官高位显,这也是李德裕最初夜间面圣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原因,其实就是为了避开仇士良的耳目。

  可仇士良仍不满足,竟请求以开府官品,荫其子为千牛备身。

  千牛备身是中央禁军左右千牛卫的属官,官位并不高,却有实际的权力,为此,给事中李中敏嘲讽仇士良说:“开府官阶从一品,按制可以荫子,可宦官从哪儿来的儿子呢?”

  当时仇士良就觉得气闷,荫子一事也只好作罢,现在回想起来,仇士良惊觉自己已是满朝树敌,四面楚歌,再加上被天子十分强硬地打击了这一回,他开始惶惶不安,或许,是时候该暂且退避,以静制动,避其锋芒,后待时机了。

  李瀍和李德裕皆松了口气,尤其是李瀍,竟有些虚脱的感觉,幸好帝王之名还能用,还管用,不然他的下场说不定比他二哥还不如,李瀍回到宫中,忍不住和湄遥紧紧相拥着,喜极而泣。

  这应该算是对宦臣集团的第一个回合的真正较量,也是第一次取得胜利,有了第一次的胜利,李瀍胸中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坚定,从前他只是咬着牙忍着,几无还手之力,或者说每一次的尝试,都有些不自量力的可笑,然而当赢得一次真正的胜利后,情况就不同了,虽然这胜利也是胜的有几分侥幸,可李瀍终归是开始有了些底气,开始有了更多的信心,而信心也最终能让他勇往直前,越战越勇!

  不过,国事多难,李瀍从对内的较量中侥幸过关后,来不及喘息,转过头,他又得开始处理一摊子的朝政,社稷才是江山之本,倘若没有政治与经济的牢固作为社稷的基础,一个兴盛而强大的唐王朝只能是空想。

  李瀍和李德裕这时推出了他们对寺院僧侣展开的第二步行动。

  朝廷行天下州郡,宣布没收僧尼财物;不愿被没收者,必须还俗。

  要么是坚守佛法的信仰,真正的青灯古佛四大皆空,要么则带着聚敛的财物脱离佛门,任何的狡辩都再无意义,贪婪者被迫,也只能为自身的去留做出选择。

  不出李瀍和李德裕所料,诏书颁布之后,一大批僧尼攥紧了手中的钱财,脱下了身上的缁衣,显露出了他们真实的面目。

  后来,李瀍又陆续下诏,限制佛寺的僧侣人数,不得私自剃度,限制僧侣蓄养奴婢的数量,规定僧人限留奴一人,尼姑留婢二人,不许他们借口使用奴婢,收容俗世男女等,很多寺院被拆毁,大量的僧侣被清理出佛门。

  当遭到反对的声音的时候,李瀍用了北周武帝的故事回答。

  李瀍说:“遥想当年,北周武帝灭佛的时候,曾有一位大胆的僧人问他:陛下灭佛,不怕下地狱么?北周武帝慷慨回道:只要国安民乐,我宁可下地狱!”

  若为国土安,李瀍和李德裕都在岁月里脱去了当年的稚气与轻狂少年模样,变得越来越沉稳坚毅,为了他们心中理想的大唐盛世,纵使疾风骤雨,也自岿然不动。

  同时,在对回鹘的战场上,李德裕又向李瀍推荐了另一位名将,石雄。

  石雄此人,说起来跟李德裕还颇有渊源,当年石雄曾是徐州刺史、武宁军节度使王智兴麾下的捉生兵马使,他属于天生武将的类型,横戈跃马所向披靡,从来不曾畏惧,且又对财帛一向不在意,总是将朝廷赏赐的金帛放在辕门外,自己象征性地取一份,其余均分给军士,因此赢得众将推服,深受爱戴,所属士卒们无不愿意随他一道浴血沙场,纵情驰骋。

  不过石雄也由此,受到了王智兴的忌惮。

  恰那时李德裕任浙西观察使,也同王智兴发生了一段纠葛。

  敬宗李湛年间,王智兴聚敛无厌,借口庆贺敬宗诞月,请于泗州设置僧坛,“度人资福”,以收厚利。

  “度人资福”即是滥发度牒,一时江南之民奔走渡淮,争度为僧尼。

  结果李德裕因见蒜山渡口蜂拥争渡,一日之间差不多要渡百余人,都是为了到泗州去当和尚尼姑的,当即就向朝廷告了王智兴一状,痛陈滥发度牒的弊端,李湛收到李德裕的状纸后,也是当即诏令徐州,禁止再开僧坛,王智兴的敛财之路,只好就此作罢。

  李德裕和王智兴各为地方吏员,倒也罢了,王智兴最多怀恨在心,还不能拿李德裕如何,然石雄却没有李德裕这般幸运了。

  徐州军奉朝廷诏令征讨李同捷时,王智兴都是派石雄充当先锋,后收复棣州,石雄更是声望鹊起,加上徐州将士憎恨王智兴的苛刻残酷,便企图驱逐王智兴而拥立石雄。

  阴鸷的王智兴听到消息,生怕有变,于是想出了一条釜底抽薪的计策。

  王智兴藉石雄立功之机,上奏朝廷授任他为州刺史,朝廷下诏,让石雄任壁州刺史,石雄接到命令,刚刚离开营垒,平素关系密切的百余位将士就被王智兴捕杀一空。

  跟着王智兴再上书朝廷,以摇动军心的罪名,奏请诛戮石雄。

  幸亏当时的宗对王智兴的生性阴毒也有所了解,加上石雄是难得的大将之才,便没有杀他,只是将石雄流放去了白州,后来又改任陈州长史。

  几年后,党项人叛乱,一纸书将石雄从流放地召回沙场,隶属振武刘沔军,并在大败羌人的作战中,立下汗马功劳。

  石雄在刘沔帐下,也算屡破强敌,声名远播,然而几任宰相忌惮王智兴,一直没有提拔他,数年过去,石雄依旧只是振武军的一个小小将领。

  也许正应了真金不怕火炼的老话,一直屈居人下的石雄因着李德裕的推荐,被授天德防御副使,兼任朔州刺史,辅助刘沔驻守云州。

  战场的布局已经到了李德裕理想的状态,但唐军却迟迟未动手,不为别的,只因太和公主在乌介可汗的手中,李瀍和李德裕都想能够尽力解救公主,所以百般商议,并不想速攻速取,以免激怒乌介可汗,杀害太和公主。

  倘若能有一个解救太和公主的时机就好了,李瀍在给刘沔的诏令中,明述了自己的想法,希望刘沔留意观察乌介可汗的动向,抓住最好的机会。

  秋天的时候,李瀍决定该向湄遥兑现诺言了,他招来李德裕,想先试探一下自己宰相的意思。

  李瀍本来以为,凭着李德裕和他们多年的挚交关系,凭着他们在同一战壕,差不多可以称为刎颈之交的情感,凭着李德裕和湄遥一直相处甚融洽,立后事宜应该不会有多大阻碍,然而这次,李德裕让他彻底失望了。

  在和李德裕商谈后,李瀍几乎是怒火冲天地回到咸宁殿,一转入内殿即开始破口大骂李德裕。

  湄遥愕然地瞧着李瀍,她还从未见过李瀍如此盛怒,从未见过李瀍对李德裕产生如此大的不满。

  李瀍不住地骂骂咧咧中,湄遥总算听出了事情大概的缘由,和她心里犯嘀咕的理由差不多,李德裕坚持拒绝李瀍立湄遥为后的说辞是:“才人无子,家族又不显贵,立为皇后,恐怕会让天下议论。”

  但事实远非李德裕的这几句轻描淡写的借口,数日后,李德裕亲自请求拜谒湄遥一面,方始让湄遥听到了另一种不同的声音。

  且当湄遥获知真正的缘由后,心下着实为人心的叵测冷凉了好一段时间,从此彻底绝了封后的念头。

  而在李瀍怒骂李德裕的时候,湄遥还真以为就像李德裕所说的两项理由,自己确实不够立后的资格。

  湄遥为李瀍斟了一杯刚刚挤好的新鲜葡萄汁,劝李瀍不必为了立后一事生那么大的脾气,自己原本也没想着能被立后,所以,不成便不成罢。

  李瀍推开葡萄汁,气呼呼地道:“什么叫不成便不成?朕堂堂一介天子,想立谁为后,居然还做不得主了?还得看宰臣们的脸色?你是朕之妻,凭什么要不相关的人来凭断你做得做不得妻?朕连普通人家的丈夫、相公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