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烟华 第320章320. 架空宦权
作者:冷青丝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第320章320.架空宦权

  李瀍深吸一口气,唇角悄悄浮出了一抹浅笑:“你说的,朕也考虑到了,到时……你放心吧,朕还给魏博留了一道后手呢!”

  湄遥笑了:“原来陛下早算无遗策?”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旦用兵,又岂能容魏博拖拖拉拉,再打别的主意?”

  “如此……奴家就不紧张了!”湄遥坐直身子,对李瀍劝道:“真的很晚了,陛下快些去睡吧,现在到天亮也不过就两个时辰了。”

  “好!”李瀍刚要起身,忽然又“咦?”了一声。

  “你不睡吗?”李瀍狐疑地打量湄遥,“你怎么还不更衣去?”

  “陛下先去睡!”湄遥笑道:“奴家还有些事儿要做呢。”

  “什么事儿?”

  “寿安公主嫁去成德,已给王元逵诞下了王绍鼎、王绍懿两子,所以呢,奴家就给两个孩儿缝制了一对同心香囊,希望成德王氏后人,亦能与朝廷同声同气、同心与共,寿安看到香囊,必也会明白奴家的心意,以此来教导孩儿,香囊奴家还差一点儿完工,想赶在天亮前做完,就可以与书信一道,早些送至成德啦!”

  “你竟还有这心思?”李瀍不由得感慨道:“是个好心愿,但望寿安的孩儿,将来真的能与朝廷同心共结!”

  “嗯!所以今晚,就请陛下恕奴家不能陪陛下了!”

  “你心思细腻,比朕看得更加长远,朕又怎么会介意让出一晚?”李瀍在湄遥的手背处拍了拍道:“不如朕这就去就寝,你在朕的身边继续缝制如何?”

  “那不会打扰到陛下吗?”

  “怎么会,飞针走线能有多打扰?你又不是舞刀弄枪?”

  湄遥笑:“虽不是舞刀弄枪,但也难免会弄出些动静来嘛。”

  “无妨!”李瀍道:“有你在身边,朕便是安心踏实的,就这么定了!”

  说着先去软塌上躺了下来,等湄遥拿了针线篓、香囊等坐到榻沿,李瀍方将身子稍稍背了过去。

  “湄遥,别太累着自己了,实在赶不完工,多耽搁一日送出,想也问题不大。”李瀍合上了疲惫的双眼,嘟囔道。

  “放心,就快了,肯定能赶完!”湄遥说着回头瞧了李瀍一眼,将案头的烛火推远了些,自己也挪到床头,正好替李瀍遮挡住了光线。

  “陛下太累了,其实奴家更担心陛下的身子。”湄遥一边穿针引线,一边忍不住道。

  “无妨。”李瀍说完这句无妨,隔了半天都没有声音,就在湄遥以为李瀍已经睡着了时,李瀍忽然再道:“朕喜欢你现在这样,喜欢和你在一起,比冬天的时候……”

  湄遥怔住,是啊,开春的时候和回鹘的战火硝烟,让她不由自主地重新变回那个能陪在李瀍身边,和李瀍日夜讨论战况,讨论国事,一心想为天子分忧解难的女子,渐渐的,竟也将堵在心中的那口怨气给忘了,什么武后之嫌,什么后位,管他呢,随那些朝臣们怎么议论吧,她做不到,在李瀍和他身后的朝廷迎接一重又一重巨大考验的时刻,她作置身事外,袖手旁观,她怎么舍得,让李瀍一个人行走在艰程险途中,却不与他共风雨?

  湄遥叹了口气,自嘲道:“八成是因为冬天太冷,令人忍不住意兴阑珊慵懒奢睡,陛下不要介意,以后奴家会尽量……”

  话未说完,身后竟响起了轻微且均匀的鼾声,湄遥不由得笑了,“哎呀,看来真的是累得够呛,说着话便睡着了!”

  当下回身替李瀍掖了掖被角,然后专心致志地缝补起来,一宿无眠。

  以往,每当河朔诸镇有节度使死亡,后人或部将企图自立,朝廷必先派出吊祭使前去吊唁,其次再派册赠使、宣慰使前去刺探和斡旋。

  如果不准备承认他们的自立,也会先封一个官爵,直到出现军队抗命的情况,朝廷才会出兵。

  这么一来二去,种种繁缛节下来,往往一拖就是半年,等到战事拉开,藩镇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应战准备,而这次,也算刘稹倒霉,非要让李瀍在他身上试刃,且又碰上李瀍这么个反应迅疾,果决刚毅的君主。

  武宗李瀍为了抓住战机,彻底把所有装模作样的各种程序全部取消,一道开战的诏令,分别直向河阳、河东、成德、魏博、河中五镇下达。

  会昌三年五月初,讨伐昭义的战争,拉开了帷幕。

  对照大唐朝廷以往数次与藩镇的较量,不难发现,被朝廷征召起来,讨伐叛逆的藩镇将领,其实无不怀有唇亡齿寒的心理,且反叛的藩镇,亦心知肚明。

  于是每回,在战事初起时,叛镇总是会将几个无关重要的城邑拱手相让,随后,双方就很默契地转入相持阶段。

  按照惯例,藩镇军队的给养平日由自己负担,出兵后,粮草就归朝廷筹划,所以,参加平叛的藩镇很乐意赖在刚刚占领的城池里,享受千里转运来的粮草辎重,这也就是为什么朝廷与藩镇之间的战争总有一个不坏的开局,但永远不能把优势转化为胜势。

  长时间的消耗中,朝廷最终会有承受不住沉重财政压力的一天,这时,叛军再抓住几路平叛大军各有算盘、各怀鬼胎的弱点,果断出击。

  缺乏协调的平叛大军连遭几次让人心惊肉跳的打击,败报迭传,长安脆弱的神经崩溃,然后在一帮因循守旧的大臣鼓噪声中,天子很快就会派出使者,寻求一个体面的台阶……

  无数次惨痛而沉重的教训,却总是一遍又一遍地上演,每一回,包括宗李昂都试图改写出不一样的历史,可到最后才发现,原来还是跳不出重蹈覆辙的窠臼,还是摆脱不了像是轮回般的宿命,只是徒劳无益的战争,将大唐帝国拖得愈渐衰落罢了。

  所有这些,李瀍和李德裕都经过了详细的分析与对策商讨,他们不相信宿命,但宿命的阴霾还真是压得他们有点透不过气,所以李瀍才总会在湄遥面前,不由自主地提起二郎李昂。

  但愿,他的这一次剑指藩镇,是真的能改写别样历史吧。

  李瀍的一纸诏书,为参战的藩镇作了一个简明的分工:王元逵的成德军取邢州,何弘敬的魏博军取洺州。

  这两支大军自东向西攻击,与分取泽州、潞州的三路王师一起,像是五指般朝昭义攥紧。

  在诏书中,李瀍别有深意地强调,诸路大军必须直取各州州府所在地,不许进驻途经的县城,这样,其实也就是不准各路平叛大军找任何借口,赖在几个小城里。

  时间翻云覆雨手,曾作为平叛主力的昭义军,现在变成了叛军,叛乱者和平叛者调换了位置,王元逵率领成德军,一马当先,率先杀向邢州。

  朝外,平叛的风烟刚刚燃起,朝内,觉得自己被冷落已久的仇士良,在这个五月间,屡屡以老病为由向李瀍提出调任闲职。

  调任闲职不过仍是仇士良以退为进的手段,他的内心是不甘的,可是见天子日日疏远,那些朝臣们也不再将他放在眼里,形势如此不利,一时里又没有扭转败局的机会,仇士良便想,还不如避开不利的漩涡,先保住荣禄,亦可免招杀身之祸。

  仇士良是以退为进,偏偏这也正中李瀍下怀,李瀍随即卸掉了仇士良的禁军兵权,改任其为左卫上将军兼内侍监,让仇士良知内侍省事。

  新的左神策军中尉,李瀍和李德裕早有人选,那就是枢密使杨钦义。

  李德裕曾向李瀍进言:“不为宦者用,而是应我们用宦者也!”

  他们要借枢密使兼神策军中尉杨钦义之手,拿遍布天下藩镇的监军使开刀。

  有唐以来,为防武将拥兵自重,唐朝廷会在军中设监军使,最初,这个差使多归监察御史,后来到安史乱起,阉人监军便成了惯例。

  诛杀良将,磨折好人,广收贿赂,干挠军政,监军使的口碑简直是臭遍天下,独独朝廷对此充耳不闻,当然,也不是真的充耳不闻,只是,朝廷一直以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监军使这块毒瘤。

  阉人监军的弊端,更在于每临大战,生死关头,最能征善战的将士却往往要被派去护卫阉宦。

  若是阉宦们指手画脚或作壁上观倒也罢了,可大部分阉宦都没有经历过生死沙场,不曾刀弓嗜血,故而贪生怕死的本能,会使得他们在形势稍见紧张时,就仓惶地挥旗先走。

  监军率先开溜,战场上搏杀的将士们见号旗从视野中消失,不知究竟,军心一动摇,瞬时一溃千里,兵败如山倒也是常有的,如是殆误作战,祸害非比寻常。

  李德裕本人就是对监军使的种种祸害十分厌憎,他可不想自己费尽心血的周密部署,最终在战场上毁于阉宦的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于是他找了杨钦义、以及另一名枢密使刘行深,进行了反复的磋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