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353.大胆之策

　　湄遥顿了顿，接着道：“就是不知公公所谓的行方便是何意，更不知公公找本宫，特意说此事，又是何意？”

　　“诶！”仇公武道：“娘娘为人正直宽谅，自然是宫里人人都晓得的事儿，娘娘的行事为人，奴才亦是佩服得紧，正因为奴才敬重娘娘，明白娘娘的苦心，方敢斗胆相邀娘娘来此商谈的呀？”

　　“噢？”湄遥道：“商谈什么？”

　　“咳……”仇公武再次清了清嗓子，“光王殿下固然是有些痴障，可好端端的一个人，又没谁招惹，接二连三地出事，娘娘不觉得奇怪么？”

　　湄遥身形微微一滞，但很快仍接着往前走去，英奴则淡淡插话道：“仇公公，我家才人在宫里从不惹是非，公公若是话里有话，言外有意，我家才人并不想听到，这话也不用继续谈下去了！”

　　“是是！”仇公武赶紧道：“奴才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光王殿下这么折腾下去，哪怕他命再大、运气再好，也总有躲不过的一天，不是么？但倘若娘娘能给奴才一句话，让奴才心里有个底儿，以后再万一遇到什么意外状况，奴才也好及时制止或进行善后处置，娘娘以为呢？”

　　又道：“奴才要讨的这句话，也其实很简单，奴才就跟娘娘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娘娘是否，想要保住光王殿下的性命？”

　　仇公武有意将“是否”、“保住性命”几字说得慢且低沉。

　　“你这是什么话？”湄遥道：“我刚才意思已经很清楚明白了，我当然希望光王殿下好好的活下去，且一向是如此做的，有什么不妥吗？”

　　仇公武似乎不理，只颇带玩味地问道：“娘娘是聪明人，跟随陛下多年，当知晓无论是在大明宫还是十六宅，想要保得性命，都并非易事儿，光王殿下的性命，娘娘是否一定要保？”

　　湄遥冷冷地横了仇公武一眼，陷入沉默，仇公武到底想做什么？莫非光王李怡确实又面临着新的性命之忧？难道……难道他还不肯罢手，放过自己的皇叔么……

　　如此一想，不免心烦意乱，湄遥眉峰微蹙，眼前太液池烟波浩渺，薄雾隐隐，仿佛看不见的命运，让人心头沉甸甸的。

　　只听仇公武又道：“如果娘娘确实想保光王殿下的性命，奴才与娘娘才有可商量之事，否则，正如奴才先前所言，以奴才的卑微身份，哪里照拂得了光王殿下？”

　　英奴忍不住作怒道：“仇公公，你一会儿说没能力照拂，一会儿又说愿为娘娘行方便，说东说西绕来绕去，言语间前后矛盾，仇公公到底想干嘛？若知仇公公这样，奴婢断不该替仇公公你传这个话的！”

　　遂上前扶住湄遥的胳膊道：“娘娘，咱们回吧，都是奴婢误会，误听了公公的话！”

　　“诶，英奴姑娘！”仇公武虽做阻止之势，眉眼间却有一抹冷笑闪过，“英奴姑娘非误会，恐怕英奴姑娘和才人都觉出了光王殿下的事情不对劲儿，方会借着相谢之由头，故意叮嘱奴才照拂光王殿下吧？”

　　湄遥回转脸，同样一抹冷光闪过眼眸，“公公说什么？公公这是承认自己和光王殿下屡次出事有关吗？”

　　“呃……呵”，仇公武讪笑着：“才人其实比奴才明白，这大明宫里有多少不能说、不可说之事！”

　　说罢退后了些，做出恭顺之状。

　　湄遥看着他，又见前面不远处，是另一处连接回廊的小亭，便对英奴道：“我走得累了，要到前面歇一歇，待我歇了，咱们就回宫！”

　　英奴点点头，三人再是无话，走入了小亭内。

　　湄遥在阑干边的条凳上坐了，英奴道：“娘娘先歇着，奴婢去让那几个宫人在原地候着！”

　　随即退出小亭，只留了湄遥和仇公武单独说话。

　　英奴此举一则为免几个宫人靠近小亭，听到亭中的谈话，二则湄遥显见是要与仇公武做最后的接触了，无论所谈之事为何，恐怕都是她不该听，甚至不该多问的。

　　看着仇公武恭顺地立在身前，湄遥心里很清楚，那恭顺不过是表面的，这些内宦的气焰和势力虽然受到了强力的打击，可他们骨子里却是仍旧放不下争名逐利的本性，唯有利才是他们凭断事物的标准。

　　湄遥沉默了一会儿，对仇公武道：“听仇公公一席话，很是让我感慨啊，在这宫里，有时简单的愿望也会变得格外的隐晦跟复杂，那些所谓的不可说之事，想必定同仇公公大有关系喽？”

　　不待仇公武回应，湄遥又接着道：“我耐下性子，最后再问公公一次，公公到底意欲何为？如果说咸宁殿的拜托让公公为难了，我自是不应勉强，以后再也不提，可公公最好也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说那些不相干的，什么不能说？什么不可说！我王湄遥没有兴趣知道！”

　　“唉，是！”仇公武满脸尴尬为难的样子，踌躇了半天，道：“奴才的意思，只要光王殿下还仍在十六宅，不免出入大明宫，他的性命就真说不好会殒于哪一次意外了，故奴才亦觉无能为力，然倘使娘娘不忍，想要保得光王殿下一命的话，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湄遥问道。

　　仇公武低头不语，比刚才显得更加为难。

　　湄遥不屑冷笑：“想来仇公公无能为力是真，所谓的办法，不过是哄骗我的！”

　　“奴才哪里敢！”仇公武急忙道：“奴才先前之所以要讨得娘娘一句话，也是怕因为光王殿下，反给奴才自己引来杀身之祸，不过娘娘心存慈悲，悲悯可怜之人，为了光王殿下那可怜之人，应不会因着奴才这可怜之人的几句话，就动了怒，将奴才交给陛下处置吧？”

　　湄遥心头一动，仇公武简直像是在说绕口令，无非假装可怜以便不得已时，博她一个高抬贵手，可内官有过错，犯了事儿自有掖庭处置，仇公武却说的是交由天子，明显意有所指。

　　但湄遥打定主意不去理会，只当做恍然未闻，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什么办法……”

　　仇公武略略向前，凑近湄遥，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嗓音道：“逃！”

　　“逃？”湄遥吃了一惊，抬起头，瞪了仇公武一眼：“逃往哪里，怎么个逃法，这就是你的法子？”

　　“娘娘莫急！”仇公武继续道：“奴才所谓的逃，自然是指离开十六宅、离开京城。”

　　“荒唐！”湄遥道：“光王堂堂一介王爷，何需用逃？你当他是朝廷缉捕的要犯么？”

　　“可能……”仇公武尴尬道：“奴才用的这个词儿不妥当，然光王殿下离开长安，才是唯一的保命之法！”

　　“休得胡言！”湄遥叱道：“历代亲王都不得离开十六宅，你不知道么？若光王擅自出京，就是真正的死罪一条，大胆奴才，你竟敢图谋害死亲王么！”

　　“奴才绝对，绝对不敢！”仇公武吓得，不由双膝一跪，跪在了湄遥面前连连稽首。

　　“不敢？”湄遥冷哼道：“我不问、不提，别以为我就不知！你老实说，光王雪夜坠车，在郊外野地里冻了一宿，是不是与你有关？”

　　仇公武额上青筋暴突，一双眼珠骨碌碌转个不停，却是一个字都不肯答出。

　　湄遥再道：“事情真相怎样，我不欲追究，可是出意外跟擅离京城是两回事，人常愿祸不及家眷，如今光王膝下子女甚小，他若因逆名而死，叫他家小又该如何自存下去？好歹他是王爷，固然痴障，断不该落得如此下场吧！”

　　“奴才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娘娘！”仇公武伏地道：“奴才是真心替光王殿下不忍，方出此下策，还望娘娘明鉴！”

　　“你若真心，便另想他法！”湄遥断然道：“如此坑害王爷，也亏你想得出，若再有下次，定责罚不饶！”

　　“娘娘，你听奴才说啊！”仇公武抬起头，“如果还有别的法子，奴才又怎敢斗胆冒死向娘娘提议？什么是大罪，什么逆名，奴才能不晓得轻重吗？可娘娘你仔细想，如果眼不揉沙的人，是当今……是可令光王殿下不得不死的人，光王殿下不走，又如何保得住性命？”

　　又道：“只要光王殿下悄悄地走了，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晓得他去了哪里，或者施个障眼的法子，叫他就此脱身，便是有人怀疑，也无从追查，如此不就没法追究他的逃匿之罪，而殿下也得逃出生天了吗？”

　　湄遥冷着脸，沉吟不语。

　　仇公武跪着又挪上前两步，“娘娘，奴才可是拿着项上人头在给娘娘出主意啊，娘娘若不信奴才，奴才也只有以死谢罪了！”

　　湄遥想了想，忽然道：“是啊，事关生死，你为何要找我商量，为何要与我出主意？”

　　“因为奴才知道，整个宫里，甚至十六宅，真正关心光王殿下的人，也就是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