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烟华 第384章 384. 对质仇公武
作者:冷青丝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第384章384.对质仇公武

  会昌五年,从四月一日天子诏命年四十岁以下僧尼尽勒还俗,递归本贯起,四月十六日,令年五十岁以下僧尼还俗,并外国僧尼无祠部度牒者亦皆还俗,至会昌五年七月,天子下诏,令倂省天下佛寺,天下节度使、观察使治所州府及同州、华州、商州、汝州等,各留一寺,凡非留寺院,令当地立即拆毁。

  在赴各地的御史督察下,凡拆毁寺院,其财产、田地皆由朝廷没收,寺庙的建筑材料,用于修缮公府的官舍跟驿站的房屋,佛教铜像、钟磬之类器物,熔化后用以铸造钱币,寺分三等,上等留僧二十人,中等留十人,下等五人。

  于是七、八月间统计下来,天下所拆毁寺院总有四千六百余所,没收良田数千万顷,奴婢十五万人,拆毁招提、兰若四万余所,其所留僧尼由功德使改隶祠部主客郎中收管。

  全国大范围的拆庙遣僧,历来敬重佛法的河朔藩镇也未能幸免,起先他们还抗一下朝命,既未拆毁寺院,也不令僧尼还俗,凡佛法之事,一切仍旧不动。

  朝廷遣使前往勘查时,河朔藩镇像是统一口径般地推诿来使,说要是拆寺,天子自己来拆毁寺院,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可是他们却不能做此事,以免遭到当地百姓们的唾骂。

  而当时,许多五台山的僧侣因着禁佛令,纷纷逃往投奔幽州,李德裕遂招来幽州奏事官,让奏事官转告幽州节度使张仲武,他说:“五台山的僧人充当将领的话,不如幽州将领,充当士卒也不如幽州士卒,就是这类无所事事、百无一用的僧侣,你们何苦要平白无故地为了他们,落得一个容纳僧侣、抗逆朝廷的恶名,成为天下人指摘的口实?从前昭义刘从谏倒是也招纳聚养了无数闲人,可你们都看到了,昭义最终又落得了什么好处?平素相安无事的时候倒还罢了,逢着事到临头,又有几人是甘为昭义而战?谁人能为刘稹出谋划策,为刘氏指出一条正确的出路?容留僧侣是利是弊,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

  奏事官将李德裕的原话带回幽州,节度使张仲武无奈,干脆将两把刀封好,送至居庸关,将两把刀挂上居庸关城门,并宣称道:“如有游僧进入幽州之境,一概斩首不饶!”

  至此,连河朔三藩也不敢再留护僧侣,抗命朝廷。

  会昌五年八月,李德裕上奏,东都洛阳九庙有高祖以来,所铸造的神祖二十六尊,现贮藏在太微宫的小屋子里,臣等请奏用拆毁佛寺所得的木材,来修复太庙,李瀍准奏。

  八月初七,李瀍下诏陈述佛教的危害弊端,并诏告朝廷内外,在全国范围内拆毁佛寺的数量,以及勒令还俗的僧侣、尼姑数量,算是为从会昌元年便陆续展开、逐年推动,至今可以说是告一段落的清理佛寺运动,做了一个宣告性的总结。

  千万顷良田、二十六万多的僧尼加上十五万多的奴婢,还有其他从寺院中没收而来的巨大财富,几乎相当于为大唐的财政经济注入了一剂强心剂,对于这个成果,朝廷百官莫不欢欣鼓舞,个个奉表称赞庆贺。

  大概起初谁也没想到,朝廷内忧外困、经济疲软、国库空虚、百般无措了许多年,竟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还守了个巨大的宝藏跟财富之源,如今武宗慧眼如炬,掘出宝藏,扩大了税收丁源,重振大唐的经济竟不费吹灰之力,怎令人不由得从惊奇转为叫绝,虽说这招式有点空手套白狼的强横,但只要能重新推动大唐的经济走上正轨,令天下人看到了大唐的重振并不仅仅是一个美好的梦想,而是指日可待,招式是否难看,又有何重要呢?

  不过在满朝的欢欣鼓舞下,湄遥也不曾忘了,纵使武宗清查了全国各地的佛寺,那位从靖州鹫峰山一走了之的沙弥,却也是如泥牛沉海,杳无踪迹,湄遥时常临窗发愣,光王李怡,究竟去了哪里呢?为何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再次遇见仇公武,湄遥试探性地向仇公武打问。

  仇公武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地笑容,对湄遥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娘娘还在惦记着那个傻子吗?傻子自然是不知躲在猫窝还是狗洞之类的地方,苟且偷生罢了,而那些地方,往往都是皇上的人,绝对不会去搜的地方,所以娘娘放心,傻子还活得好好的呢。”

  湄遥狐疑:“猫窝狗洞?仇公公是指贫民陋巷吗?仇公公可否能据实相告,光王爷到底在什么地方?”

  仇公武笑笑:“光王爷到处躲藏,顺道还游山玩水,奴才怎么能知道他到了何处,落脚何处?不过偶尔收到奴才的人传来的,报平安的消息而已,娘娘,总之光王爷平安就行了,你又何必非要追问他的藏身处呢,这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走漏了消息,又或者像上次在鹫峰山一样,光王爷差点被清查寺庙的御史遇上,都是些险中求生的事儿,咱们知道的越少,才是越好啊!”

  湄遥瞪着仇公武,“鹫峰山?御史?光王爷如何脱身的?仇公公又是怎么知道的?”

  “呵……”仇公武仍是笑:“奴才知道的时候,都是事情过后了,奴才不是说了吗,光王爷到了平安处,奴才的人会带个信儿回来禀知一声,至于当时光王爷如何脱身的……”

  仇公武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对湄遥道:“靖州监军跟奴才有些旧交,所以朝廷御史抵达靖州境内的当日,监军大人就派人告知了鹫峰山上的王爷,让王爷早作离开的准备,果然,御史大人首先清查的,就是鹫峰山佛寺啊!”

  湄遥脸色一白,果然还是怪这个御史,要不是他早郭焕他们一步到靖州,想必当时就能寻到李怡了。

  “噢!”仇公武又道:“奴才听说,当时也有娘娘的人在靖州?”

  湄遥抬眸,沉静地道:“公公知道些什么?凭什么说我的人在靖州?”

  仇公武再笑,笑中带着几分得意和不以为然,“郭将军出宫奴才自然是知道的,还是陛下发给他的通行各州镇的令牌不是吗?奴才虽然不晓得郭将军出宫何为,但郭将军一行十几人,出现在靖州街头,就算乔装改扮,难道就不会引人注意吗?郭将军行伍出身,多年的习武练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绝非寻常百姓,加上他带的令牌又是御赐令牌,州府牙门难道就不会留意关注吗?”

  湄遥听完,跟着也笑了,明亮的眼睛盯着仇公武道:“郭将军出宫,是替我寻一位故人,这位故人陛下亦认识,所以我的人去哪里,都是得到陛下准许的,仇公公对此有疑议吗?”

  “奴才不敢!”仇公武忙道:“奴才只是觉得好巧啊,当时连奴才都不晓得光王殿下在靖州,一时间,居然娘娘的人,同朝廷派去的大员,都出现在靖州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湄遥不屑道:“当时你都不晓得光王爷在靖州,我如何晓得?不过真的是凑巧罢了,我家郭将军所寻之人,跟大明宫没有半点关系,是我从前在邯郸时的故人,听明白了吗?”

  “原来如此,那看来是奴才误会了!”仇公武赶紧欠身致歉,并道:“可是奴才还是要劝娘娘一句,娘娘在宫中一举一动都受人注目,切不可轻举妄动啊,要不然祸及好不容易逃走的光王殿下不说,还会祸及追随娘娘的一众人等,甚至包括娘娘自己,望娘娘三思!”

  湄遥冷哼:“我不过问问光王爷的行踪,倒要叫你来教训本宫了么?”

  “奴才不敢,奴才绝无此意!”

  湄遥又道:“仇公公,一直以来,我就是因为不方便出面,才将光王爷托你庇护,可一直以来,你也仅仅是告诉我光王爷还活着、还平安,我却连他的只言片句都没有见到过,我怎能不心存疑虑,你说的是真是假,是不是诳我?光王爷到底怎样,我又凭什么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娘娘!”仇公武直起身子,将拂尘搭在一边手臂上,双手交握,带着几分审视,且有些戒备的神情望定湄遥:“娘娘何出此言?奴才怎敢斗胆诓骗娘娘?何况奴才也没有诓骗娘娘之理啊,无论娘娘是否相信,奴才能告诉娘娘的,都只有光王殿下还还活着、尚且平安的消息,其他的,奴才亦是一概不问、一概不知,因为,怕走漏消息,奴才的人传回来的信,通常只有一个图案,是否平安、是否有事、亦或者境况危急,均以不同的图案表示,奴才见图案,便知光王殿下的情况如何了,如是,奴才自然也无法向娘娘禀明,光王爷的具体情形。”

  “呵……仇公公做事倒是小心谨慎,周到细密!”

  仇公武不肯上当供出关于光王的确实的消息,令湄遥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