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胃一阵翻涌,如针锥骨,痛地我全身痉挛,想来定是钱浅给的解药在作怪,十多年来,她装疯卖傻将我骗的好惨,这次我算是被她折磨地千疮百孔。罢了罢了,索性没白痛,好歹是将我从梦魇里拉了出来。
我坐起身,唤了声祁霖,却没有回应。空荡荡的卧房寂寥冷清,被邵凌波劈断的柱子瘫倒在地上,木屑撒地到处都是,着实触目惊心,那一掌要是劈在我身上,怕是连鬼都做不成便直接灰飞烟灭了。洛天冥却不顾我的乞求,抱着她离开了
想到这儿,心一阵痛,睡意全无,索性下床去院子透透气。钱浅给的解药已然解了我体内的尸毒,但这双腿还是行动不便,我只得踉踉跄跄地扶着墙走。
这院子,不大不小,简陋朴素,围墙好几处坍圮,清冷的月辉洒下来,更添了几分凄凉。以前听老一辈说起过,这儿是钱浅家里的老宅,虽然在这世间她只有杨奶奶一个亲人,但却从不与她一起住,倔着性子,就算孤零零地没人陪也要住老宅。除了杨奶奶一日三餐来这儿给她送饭送菜,从未有他人接近过老宅,镇子上乡亲们都说这块地不祥,似乎二十年前死过人。
虽说还是三月,但院子长满了野草,还掺杂了不少苍黄枯叶,茂密地很,月光倾洒,一片惨白。不远处有口井,我便想着倚那坐会儿,毕竟这双腿站不住。
井沿长满了厚厚的青苔,潮湿的很,井口上方盖了块木板子,风吹日晒地裂了条大缝。许是杨婆婆担心她这疯疯癫癫的傻孙女贪玩,万一打起井的主意,一个不小心掉下去酿成悲剧。但就连杨婆婆都被钱浅骗了,她非但不傻,还狡黠恶毒。
我这人好奇心重,便透过那条裂缝往下看,水光粼粼,澄澈地很,若是那轮圆月倒映其间,必然美轮美奂。我顺势推翻木板,因为岁月久远,它摔在地上裂成了好几块。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也不嫌井口的青苔有多脏,径直坐了上去,侧过身子,赏着水中月。
今夜无风,这就蹊跷了,井水怎会荡漾起层层涟漪?
有什么东西浮了上来,看得不是很真切,有点像钱囊。钱囊?!明摆着里面会有银两啊,我这人贪便宜,还真是死性不改,索性井口边有个吊桶,我撑着腿上的伤,迫不及待地将水桶扔了下去,“噗通”溅起了水花。
捞了没一会,那东西便荡到水桶里去,我抵着井沿,拽着绳子将吊桶提了上来,两眼放金光地将像极了钱囊的东西掏了出来,呼地起了一阵阴风,我霎时毛骨悚然,血红绣花鞋!
“啊!”我猛地将它甩了出去,吓地惊慌失措,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脚下踩到了什么,我一抬,又一只血红绣花鞋!
方才我坐在井边根本没有的!鬼,一定是鬼!
“祁霖,祁霖!”我跌跌撞撞地就想跑,刹那,脚踝一阵冰冷刺骨,什么东西拽住了我。我吓地心都跳到了嗓子口,一个劲地挣扎想要收回腿,但它就是死死地揪住我。我战战兢兢地往后瞥了一眼,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从血红绣花鞋中伸了出来!阴爪嵌着肮脏的泥土,阴测测的鬼笑恐怖诡谲,它恶狠狠地拽着我!想把我拖到地下去!
“祁霖!祁霖!”我崩溃地放声大哭。
“小羽!”他火急火燎地赶来,见我这幅模样,忙将手上的那把凛霜剑气势汹汹地扎进泥土里,“胆敢冒犯我的人,杀无赦!”一股猛烈的气流席卷而来,逼迫着我的每一寸肌肤,等我恍过神来,那只揪着我不放的手没了,那双血红绣花鞋也不知所踪。我哭着喊着扑到祁霖怀里,抽咽着向他诉苦。
“小羽,你能看见刚刚的鬼?”祁霖匪夷所思地盯着我。他说他并未感受到这座老宅有丝毫的鬼气,方才见我惊慌失措地想要抽回腿,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下手,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地用了那一招。
祁霖的能力绝对在任何一位阴阳玄师之上,而且是他们根本无法匹敌的,他怎么会看不见那只死死揪我脚踝的手呢?
“祁霖,你当真没看见?”
“不仅没看见,还没有感觉到鬼气。”祁霖紧皱眉头,修长的五指抵在下颚若有所思,“她要么刚死没多久,鬼气未成形,我感受不到,要么就是只厉鬼,施了极强的鬼术,让世人感应不到她。”
我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那口古井,祈祷她是只刚死没多久煞气还未成形的鬼,否则,万一是只厉鬼缠上了我,就连法力高深的祁霖都感应不到她,我必定万劫不复。
“小羽,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能看见鬼的?”
我朝胸前努了努嘴,愧疚道:“估摸是御血石丢了那天吧。”
“你丢了!”祁霖惊讶地咧开大嘴,就差往里面塞个冬瓜了。
“嗯”我眼神闪烁地不敢看他,怯怯地回道。
“糟了糟了糟了!白羽儿,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祁霖气地抓耳挠腮,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我的脑袋瓜,“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银子”从小到大我就和祁霖斗嘴斗惯了,就连这种时候都不忘呛他一句。
果然,他气地撸起袖子,火冒三丈地直跺脚,对我一顿破口大骂:“我看是被铜臭味熏钝了吧!”
“炖笋干老鸭”我无辜地眨巴眨巴水灵大眼睛,知他者,莫若白羽儿是也,这不,还真把他给逗乐了,但他眨眼功夫就收回了笑容,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小羽啊,你不知那块御血石到底有多重要,唉,真是糊涂啊糊涂”
我怎么能不知道那块御血石有多重要,几十年来我能不被秽气染上全靠那块石子,现在可好,丢了它,孤魂野鬼都寻上我了。
“罢了罢了,我会帮你找回来的。”祁霖将毫无防备的我一把扛上背,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直教我两眼发晕,他能不能怜香惜玉一些,我好歹也是女儿身,他跟扛牲畜似地,就差我学猪“嗷嗷”哼几声了。
“小羽,你既然能看见鬼,必须多留点心眼,很多鬼魂与凡人是没有什么差别的,你可别被欺骗了。”祁霖顿了顿,偏过头来看我,别提有多严肃地让我记在心里:“刚死之人的鬼魂,飘渺虚无,除非惨死,戾气滔天才会有实体。鬼魂在世间游荡的时间长了,便会慢慢积淀煞气,才会由虚体化为实体。当然了,不乏有一些厉鬼,生前是什么模样惨死的,化成鬼魂也是那副瘆人样,怨气极重,只为复仇。”
“这样的鬼,是听不进人话的,遇之,必灭!”
“那些在世间游荡好几百年的厉鬼,煞气磅礴,可会不怕太阳?”比如洛天冥,他就不怕灼日。唉,这种时候,我竟满脑子都是洛天冥。
祁霖就跟听到世间最愚昧的话似地,笑地人仰马翻:“白羽儿啊白羽儿,你这个脑子装的哪里是铜板,是铁!”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里再怎么不服气也不能拿洛天冥打比方,不然祁霖定会数落我鬼迷心窍,再者他疑心病重,若是怀疑洛天冥并未灰飞烟灭,也不知狂傲不羁的他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随后祁霖又同我说了些阴阳之事,我似懂非懂地听着他对我的说教,牢记在心不敢疏忽。他的背结实又温暖,还没将我扛回床榻,我便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