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还是放过了那个小鬼。

　　夜色很沉，也不知他要做什么，在这一带坟地来回转悠。

　　这儿可是满地的坟头，杂草丛生，我断不敢左顾右盼，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在这条崎岖不平的小道上跌跌撞撞，生怕和他走散了。

　　不知走出了多远，洛天冥颀长伟岸的背影停了下来，我一时没注意，撞上了他宽大的背。

　　他没有回过身子，只是冰冷地说了句：“回去。”

　　深更半夜的，我像是不想回去的样子吗？要不是害怕客栈的纸人，才不会在来这鬼地方受罪。好一番折腾，找着他了，他竟让我孑然孤零地回去？

　　“不走。”我没好气地顶撞了一句，来这儿找他的初衷便是想与他说说纸人的事儿，他却是僵着冰脸，我犟地很，不想看他脸色，懒得与他说那纸人的事儿，骨子里要和他对着干。

　　“白羽儿，你可知有一双阴阳眼，是多大的祸端？”

　　洛天冥的这番话，提醒了我。

　　自从那日上了煜祟山，我就能看见鬼，也不知是不是与带了十八年的御血石丢了有关，反正后来，就算祁霖从钱浅那里将御血石夺回来，我这双阴阳眼依旧没能与凡人一样。本还庆幸，自己能见着鬼，遇着危险就能早于凡人拔腿就跑，可越是后来，我越发现，我已经分不清人与鬼了，此番于我而言，是致命的。

　　见我不回答，洛天冥转过身子面对我，那瞬间，我在他冷漠的黑眸里看见了担忧，可眨眼功夫，便被冰冷湮没。

　　“鬼，不是用眼睛看的，要用心。”洛天冥顿了顿，抬起下颚，望向夜空，今晚，圆月皎洁，清冷的光辉洒在寂寥的坟地里。

　　“如果我不能及时赶到，你早就”

　　他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我心里清楚，没有他，我早就死了。说起来，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知祁霖是用什么法子，竟能用御血石救我性命，那次虽死而复生，可说起死，心还是异样沉重。

　　我才碧玉年华，不想死，洛天冥也不愿我有事的吧？

　　心里有些压抑，我没厘头地转移话题，有意无意地问了他一句：“大半夜的，你为何来阴森森的墓地？”

　　洛天冥深叹一声，倚着一座老坟坐下，月光下的他，很是憔悴沧桑。

　　这座老坟年月已久，连墓碑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土坡，长满野草，一根粗壮的藤蔓从坟里蹿出来，盘踞在坟头。

　　许久，他淡淡说：“吸阴气。”

　　他也需要吸食阴气？我虽不懂阴阳，但多少也是知道的，对煞气重创的鬼来说，阴森森的坟地，是滋养的好地方。

　　想到他为我做的种种，鼻子一酸，我极力克制汹涌的情绪，问道：“你，没事吧？”

　　洛天冥不屑地哼了一声，邪肆的眼眸炽热地望向我，修长又冰冷的食指，挑起我下颚。月光下的他，虽脸色苍白，失了往日的帝王凛然，却多了一丝平和，让我有些恍惚，他，暴戾恣睢的洛天冥，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

　　我望着这样的他，有些出神。

　　这么久以来，我怕是没有用这种眼神欣赏他，洛天冥微微一颤，扬起嘴角，笑了。

　　我还未反应过来，冰冷却不失柔软而性感的唇，含上了我。他吻的很轻柔，缠缠如涓涓细水，绵绵如丝丝微风。

　　我恍惚迷离，流连不舍得望着他，却对上了那双不起波澜、不泛涟漪的眼眸。原来，这个吻，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呵，也对，我算什么？

　　“羽儿，几百年来，我不眷红尘，不恋女子，除了你。正如那日在鬼市，老板娘说的那番，我不懂女孩子心思，更不懂如何讨你欢心，实在是后知后觉，你可得原谅我。”

　　我该相信他吗？左拥右抱的他，怎会不懂？

　　我垂下眸子，漠然地应了声嗯。

　　“好，那我们回去。”说完，洛天冥便将我一把抱起。他不是要在这儿吸食阴气？怎么这番就走了？

　　洛天冥似乎看穿了我的疑惑，不紧不慢道：“你乃凡人，这儿阴气重，于你而言，可非好事。”

　　他在为我着想？

　　这次他没有施展鬼术，抱着我，缓缓地往回走。

　　寥落的夜里，清冷的月下，我躺在他怀里，与世隔绝般安宁。那一刹，我白羽儿与万古千川，奢求，就算生如蜉蝣，沧海一粟，与他的这段情，愿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