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云家弄堂,我已烧地双唇干裂,两眼眩晕。
推开木门,蹲在门槛上呜呜大哭的云航,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扑到我怀里一个劲地捶打,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抹在我身上,抱怨道:“白羽儿!你去哪里了!到现在才回来!”
我只一夜未归,他这是?那时我才恍悟,我于云航而言,远不是寄宿在这儿的过客,已然如亲人般的存在了。
我忍着不适的身子,抚了抚他圆滚滚的脑袋,一个劲地认错:“对不起嘛,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
“真的?”
“比真金还真呐。”
头痛欲裂,我踉跄站不稳,倒在地上。
“白羽儿,你怎么了!云帆,云帆,救救她,救救她!”
等我醒来,已是深夜。云航趴在床上,累得睡着了,肉嘟嘟的脸上还留有泪渍。一旁的云帆展开洛天冥的丹青,若有所思地盯着,忽明忽暗的烛光下,他甚是沧桑颓唐,那双哀愁的眼眸添了几多惆怅,还有,我从未见过的狠厉。
见我醒来,云帆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轻吁一口气,“白姑娘,你终于醒了?”他收起画卷,朝我缓缓走来。
云帆说,是云航急匆匆地跑到县里为我请来了大夫。
“两百多年了,他从不敢出这条弄堂,今日,却因担忧你,心急如焚地冲了出去。白姑娘,对云航而言,你与我已然不相上下。”
是啊,我若是从他眼眸里消失个几炷香,他准顾不上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定要急哭。我宠溺地抚了抚酣睡中的云航,为他盖了条毯子。
云帆望着我对云航的悉心照料,慰藉地笑了。他端上一碗药,递到我跟前,“大夫为你开了药方,你且趁热喝了。”
那碗药,散着浓烈的苦味,我不免紧蹙颦眉,琢磨着只是受了寒并无大碍,今晚好好歇息,明儿个准能活蹦乱跳了,哪用地着喝这么苦的药,遭罪受?
云帆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苦口婆心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他一番好意,我哪能推辞,憋了口气一饮而尽,浓烈的药味呛鼻地很,我撅着唇瓣发牢骚道:“苦得我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云帆见我这般,噗嗤笑出声来。
不经意间,我瞥到了他脖颈上的吻痕,这是,男女后留下的?他昨儿个蹑手蹑脚地出去,就是为了欢愉一场?这怎么可能,他明明亲口告诉我,他早就遁入空门,不恋红尘,不眷女子。且不说男欢女爱难以启齿,他既然有意隐瞒,我再怎么试探,也是不得结果的。以免尴尬,索性当做没看见,撇过头,瞅了瞅云航。
云航睡地很沉,酣声此起彼伏,这屋顶啊,差一点就能被鼾声掀个底朝天了。我一时没憋住,噗嗤笑了出来。
“白姑娘见笑了,以后我这弟弟,还有劳白姑娘照顾了。”云帆彬彬有礼地作揖,将云航抱回了屋子,阖上房门时,还不忘嘱咐我好生歇息。
我已然睡了整整一日,思绪渐渐清晰,再者,吃过药后,身子感觉好多了,再要入睡并非易事,免不了胡思乱想,阎夜为何如此执着孙牛的死?难道孙牛不该死吗?不,他丧尽天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除非,他本命不该绝,阳寿未尽?
“云帆,你能为我查到生死宗簿吗?”我记得云帆曾经说过,他翻遍那卷宗簿都没有见着我白羽儿的生辰死期,我虽不知他为何会有那个能耐,得以翻阅生死宗簿,但他定能为我查到孙牛在凡间的阳寿。
“白姑娘要查谁?”
“孙牛。”
云帆答应我之后便出去了,大抵过了两个时辰才回来。见他的气色有些不对,虚的很,像是纵欲过度?他不是为我去查生死簿吗,这档子功夫,竟也能此番缠绵?
云帆扶了扶额头,有些力不从心道:“孙牛死期,而立之年。”
我同他谢过后,云帆便拐回到了他的屋子,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我闻得走廊窸窣动静,他鬼鬼祟祟地,又是去寻那女人了?
这个女人,真不简单,竟能将遁入空门不眷红尘的云帆迷得如此神魂颠倒。她若不是风华绝代、倾国倾城,也一定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我实在是按捺不住想要一览芳容的好奇心,却被孙牛的事缠得焦头烂额,根本腾不出空。
照云帆的话,孙牛本该年至三十才死。
也就是说,他死早了?
凡人生死,一卷宗簿,权由鬼帝执掌,却偏偏未遂了鬼帝的意,孙牛才弱冠之年,堕而成孤魂野鬼。杀死他的人是我,不在生死簿上的我,确切地说,是不由鬼帝操控的我。我超脱了生死宗簿的存在,是鬼帝千算万算也不得而知的人。鬼帝执掌芸芸众生的生死,命由他定,却偏偏多了一个不在宗簿上的我,逃过了他的预料,篡改了凡人命数。所以,阎夜寻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