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岑酒看着那一直低着头的人,朱唇轻启,:“你若一直这样低着头,会长不高的,抬起头来给我看看你的模样。”
那宫女抬起头来,杏眼桃腮,柳眉樱唇,巴掌大小的脸白皙剔透,虽不是绝色之姿,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那小嘴红的不亚于院中似火的红梅。
“倒是生了一副好模样,你叫什么名字。”用镊子夹起银碳放进火炉子里面,笑着问道。
“银霜。”
“银霜?你性子看着便是个冷淡的,再用这一一个名字,显得过于凉薄了一些。”
“我现在是主子的人,主子觉得什么好就赐给我什么名字。”
“我看到你这红唇,就想到院中的红梅,可若随了那红梅叫去,不免落了俗气。看着院中风景,便想到崔道融的一首诗,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你便取了这风如二字,望你同那梅花一般,傲骨而立,自有一番风情,可好?”
“谢主子赐名。”风如说着拜了一拜。
见她这般,江岑酒不由得想笑,“你无需这般拘谨首礼的,看你年纪同本宫并无二般的,一举一动却像个小老太一样,如今这里只有我们几人,随性一些便是了。”
风如笑脸一红,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得十分僵硬。江岑酒更是觉得好玩,伸出手去捏她的嘴角,“你这笑比哭还难看,放松一些才笑的出来。”说着呵呵的笑出了声。
风如看向近在咫尺的江岑酒,笑的说不出的好看,细长的眉毛,像用小刀精心雕刻一般,一双明眸看一眼便深深的陷了进去,如墨如夜。微微上挑的眼角透着说不出的风情,却不觉得艳俗,尤其是右眼角下的一颗朱砂痣,更是动人,真真是一双勾人魂魄的桃花眼。鼻子挺拔,如玉一般,朱唇如樱,粉嫩润亮。鹅蛋脸圆润白皙,这般年纪便有如此风华,待来日长开了来,又将是何等绝色?
江岑酒放开捏着风如飞手,柔声的说“以后你对本宫得自称奴婢,唤本宫为公主,当然这是在外人面前。可千万不能你你我我的叫人抓了口舌去了。”
“是,我。。。奴婢知道了。”风如又拜了下去。
玩笑开完了,该说正事,江岑酒指了指院中打着雪仗的二人道:“你可能在这里将绯月头上的落梅打落却不伤她丝毫?”
风如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银针,朝绯月射去,一朵红梅被射在院墙上,十分的显眼,而绯月却丝毫不知,她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若是差了分毫,这般力道的银针,必定取了她的性命。
“先前青城山下,我见你所为,便猜想着你是个会武的,想来是皇祖母精心培养的好手,把你派到我身边,也算是用心良苦了,这皇宫里,若说还有真心待我之人,皇祖母便是吧。”江岑酒不由感叹道。
风如心中不知想了些什么,眼神闪闪,而江岑酒心中有所思,也没多加注意。绯月二人疯够了,提着两篮子还带着雪的红梅进来,还有一坛子刚刚接的新雪。
刚凑近火炉,流萤就絮絮叨叨的说起来了“瞧这势头,这雪是要下个几日方休了,我们才刚来,这老天爷竟是连给我们了解这周遭环境的机会也不给,真真叫人讨厌。”边说边哈着白气,就着火盆子直搓手取暖。
“我倒觉得这雪下得好,也省了我们与那些姑子打交道等诸多麻烦。”绯月说着,拿起那坛子刚接的新雪,凑到江岑酒面前:“公主,奴婢刚刚想到这红梅煮茶,便觉得用这新雪是再合适不过的。有道是风霜傲骨立,烈焰竞相开。冰雪催蕊放,幽香自送来。您觉得如何?”
江岑酒笑着净了手,用竹瓢将雪刮入茶壶之中煮化,心中觉得十分赞同,如今在这清净之地,行这风雅之事,自然皆该用这脱俗之物。
几人凑在一起,流萤不停的逗弄风如说话打趣,之前青城山的事情,她直觉得风如十分的厉害,又因她忙乱之中亦记得将她们带到一旁,心中更是感激非常,绯月亦同她一般,不由得生出亲近之感来,虽话不多,只是偶尔插科打诨的说上几句,却不经意间拉近了三人之间的距离。
江岑酒一边煮着红梅,一边笑着听她们逗趣,也觉得十分惬意,嘴角始终带着微笑,只是那笑意始终未达眼底,因为她一贯喜欢敛眉,倒也叫人看不出端倪。如此,便这般在这几日的大雪里,过了一段好不轻快惬意的时光。
不知不觉,转眼半月已过,除夕到来,纵是国庙这般清净之地,也透着一丝丝的喜庆之意。廊中火盆旁,江岑酒靠在榻上,盖着绣着素色海棠的小毯,手里捧着赵蕤所著的《反经》正看得入神。十二三的小姑娘,本该绣花玩乐,活泼跳脱的年纪,此刻却安静的看这一本枯燥无味的古书看得津津有味,叫人叹息。
突然一阵香味传入江岑酒的鼻尖,她撇了撇眉,这,是肉的味道。这庵里的人都尼姑,吃食皆是素食,她们也不例外。来此半月,纵是绯月厨艺高超,可是吃了这半月的素食,是个人嘴里都会淡出鸟来,所以显得这肉香分外的强烈。江岑酒摇了摇几上的小金铃铛,因她不爱喧哗,院子也算空阔,怕江岑酒喊人的时候她们听不见,流萤便想了这么个法子,用铃铛代替。
清脆的铃铛声很快传了出去,流萤蹦蹦跳跳的窜了进来,见她脸色不是很好,吐了吐舌,行了一礼乖乖站到面前。
“你们在做什么?这味道都传到我这儿来了?是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在杀生?”江岑酒依旧看着书,头也不抬的,轻声问到。声音虽然不大,却很清晰的传入流萤耳中,流萤甚至觉得,公主虽然在看书,可也肯定也看着她的。
想到这里,不由得这些日子来放松的神经又开始有点点崩了起来。诺诺的回话:“奴婢们想着今日除夕,说起来这又是自出宫的第一个年,又想着这些日子一直吃素,瞧着公主日渐消瘦了起来,奴婢们倒也无妨,可是日子一长,也不是好的,就唆使风如一起抓了几只野鸡来打打牙祭。”
“哦?这般说起来,竟是为了本宫好了?”江岑酒语气淡淡,流萤长期跟着身边伺候,听出来这不是真的要怪罪她们,便大着胆子嘟囔着,“嘴里都淡出鸟来了,出宫祈福又没说要跟着一起禁口。”边说边挤眉瞪眼,嘟着嘴巴,一副委屈的模样。
江岑酒听她嘟囔,抬了抬眼,见她这丑模样,心中好气又好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把书一放“说来还是为了我好了?罢了罢了,今天除夕,就由你们去。只是下次不要弄得这般大的动静,味道飘出去,少不得有人要来说的。”
流萤见她只是让她们动静小些,别让外面的人发现,怨气马上消了,欢快的应了一声,跳了出去。
被这样一搅,书也看不进了,便起了身,端着桌上的烛台进了西厢自己的屋子。关上房门,打开窗,四下瞧了瞧,点了蜡烛罩上挡风罩,便在屋外撑了一把伞走进了院中,好似赏雪去了。走到院中那几棵粗壮,开的分外茂密艳丽的梅树下,静静的站在,伞低低的打着,遮住了她有些苍白的脸。
一阵风吹来,红梅簌簌落下,好似下了一场花雨一般。江岑酒转身看向梅花深处,果然有个人影蹲扶在花开的最浓密的树干上。因不便行礼,那人便轻轻点头示意。
“小人周暗见过公主,不知公主召属下过来所为何事。”声音清淡,没有一丝感情,较之风雪不遑多让。
江岑酒心道表哥诚不欺我,这暗卫行事这般迅捷,定不简单,若能全心归顺于我,却不失为一桩好事,只是可惜,凡世家暗卫,皆是从小训练,忠心无二,这般优秀的,更是难得,也罢,日后再说罢。
思及此,便将念头挥去,朱唇轻启,“院外可有人监视?”
“本有,但是公子让小人已经尽数绞杀。”
“哦?就没派人来补上?”
“有的,只是因属下等人早已潜伏在四周,补上的人一漏了踪迹,便被属下派人绞杀,几次过后,便只有零散几人在山脚徘徊,并未上来。”
“照你这般说,本宫这院子竟这般的干净?”江岑酒不信,那些人会这般轻易放弃。
周暗抿了抿嘴,说到“倒也不是,先不提庵里的姑子里面藏了多少,公主身边就有一个。”
听到他说自己身边就有一个,江岑酒心中便已经有数,太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