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情事 第18章 屈服于久违的温暖
作者:狸落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宋临安接到周阿姨电话的时侯,正在开会。

  他的s.e.集团旗下有一个公司,这几年盈利状况一直不太好,跟其他的公司相比可谓云泥之别。股东们对此颇有意见,他自己其实也早就注意到这个问题,动了好几次撤销这个公司的念头,不仅仅是为了利润,关键这个公司做的内容跟其他公司有重合的地方,时不时就出现自家人跟自家人厮杀的状况。宋临安之所以迟迟不下决心,其一,是因为这个公司成立得早,当年也是他亲力亲为倾注了大量心血的,他对它有感情;其二,也是最重要的原因,这家公司的负责人彭元是当年他刚开始打天下,就跟着他一起拼死拼活的弟兄,说句良心话,s.e.能有今天,彭元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后来宋临安在商界大展拳脚,成立了s.e.集团后,他也没有亏待这批“开国元勋”,最初陪着他从零突破的弟兄一共有九个,有一个移民去了国外,他额外给了一大笔钱;两个后来离开他,自己创业,他没有阻拦,提供了最大的支持;剩下的六个人,除了一个做技术的怪胎章庆执意不要任何头衔,包括彭元在内的另外五个,都在s.e.身居高位。

  但是宋临安跟彭元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彭元比宋临安大七岁,当年也是个非常锐气的男人,敢闯敢拼,没想到现在人还不到四十,却越来越固步自封,他们那个公司有过好几个项目提案,宋临安都看过,觉得非常不错,但彭元却觉得冒进,直接都给否了。宋临安知道后跟他商量,他很不高兴,认为宋临安交给他一个公司让他负责,却又对他的决策横加干预,摆明了是不愿意放权,两个老朋友说到最后,还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彭元公司的不少年轻人都私底下越级找过宋临安,投诉彭元太保守,公司的气氛非常压抑,待在里面看不到发展前景,心情也不愉快,希望大老板宋临安能帮他们调岗到其他公司。宋临安理解他们,但是又不想让彭元尴尬,只好安抚这帮年轻人一番,劝他们回去。谁知道最后竟不劳他亲自动手,彭元嫌这些年轻人“异想天开”,直接找了宋临安谈,想炒他们鱿鱼,宋临安于是顺水推舟把这些年轻人调了出来。久而久之,愿意去彭元那儿的人越来越少,彭元的公司越来越不景气,变成了一块鸡肋。

  这次会上,宋临安想把一个跟海外联动的项目交给彭元,结果彭元看了以后当场表示没兴趣。宋临安耐着性子,问彭元对什么有兴趣,彭元半真半假地说自己看好王总手上的那个。王总是s.e.旗下另一个公司的老总,一听彭元的话脸都绿了——那个项目他好不容易啃下来,怎么可能让给彭元?宋临安也跟彭元说这不可能。后来俩人杠了两句,宋临安还没怎么着,彭元脸就拉下来了,话里话外无非是说宋临安一碗水端不平,亏待了自己。宋临安渐渐也有点上火,他让其他人先散会,然后对彭元说:“彭总,我支开大家是为了我跟你彼此的面子,如果我较真,把你公司的账面摆在明处,只怕会毁了你的一世英名。”彭元火气更大,拍桌子说自己公司账面没有什么见不得人。宋临安点了一支烟,说:“彭元,前年你带着一家人去澳洲消费,去年你只身去澳门葡京赌场豪赌,今年三月你哥哥嫂子一家人移民,这些钱可都是从集团帐上走的。”彭元愣在当场。宋临安淡淡说:“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我们是老朋友,我不希望最后你我之间的情谊被葬送。我有什么做得不妥,我反省;也希望你好自为之。”

  两个人的谈话最终以彭元的摔门而去结束。宋临安看着彭元的背影十分心痛,他再重情,也知道彭元确实不适合在那个位置上坐了,那个公司要么撤销并入集团其他公司,要么就得换一个领头羊。

  他正在沉思,周阿姨打电话来,张嘴就跟他道歉,说:“宋先生,你交代我的事情我没办好,盛小姐走了。”

  宋临安皱眉:“她怎么走的?”

  周阿姨怯怯地说:“她不知道跟什么人通了一个电话,脸色就变了,非让我帮她拆了石膏,说有急事要马上走。我看她样子不对,也不敢多问。”

  “她的脚怎么样了?”

  “应该还好,我问她疼不疼,她说不疼了。”

  “她没说什么事?”

  “没有,匆匆忙忙就走了,临走让我谢谢你。”

  电话挂断以后,宋临安把烟头狠狠掐灭。她就这么谢他!两个星期还没到,就私自拆了石膏走了,走前连电话都不给他打一个。她是真把他家当收容站了!

  他又点了一只烟,想:到底什么事,能把她急成这样……除非,是那个人。

  宋临安拨了个内线:“杨柳,你过来一趟。”

  杨柳是他的秘书,英文名叫sabrina,做事情很能干。

  杨柳问:“宋先生,什么事?”

  他说:“你去查一个人,a大的教授沈余杭,看看他最近有没有什么事发生。”

  杨柳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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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临安生闷气的时侯,盛棠棠还在沈余杭的家里。

  她听见他说:“盛唐,你错了,我从来都没有讨厌你。我只是不敢爱你。”

  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接着她仔细看他的脸,想从他的表情来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

  沈余杭说完的时侯其实有一点点后悔。他以为自己早已经是铁石心肠,没有想到最终还是在她的温柔和执着面前,丢盔弃甲。

  他有点狼狈地转身,背对着她:“我只是随口一说。我不需要你送饭,什么都不需要,你走吧。”

  她说:“好,我走,你转身跟我说再见,我就走。”

  他转过来,还没有站定,一个柔软的身躯就扑上来,她像溺水的人捡到了游泳圈,死死搂紧他的腰,他全身僵硬,往外伸着那只受伤的手。

  他骗自己说,是因为手受了伤,所以没有办法推开他。心里却知道,她投入到他怀里的那一瞬,他就已经对这久违的温暖屈服,心甘情愿缴械投降。

  她看着他的眼睛:“沈余杭,沈余杭。”

  他喉咙喑哑,低低地:“嗯。”

  她又笑又哭,嘴角上扬,眼睛里却装满了泪:“现在你还想推开我吗?”

  他口是心非:“是的。”

  她把手臂紧了一紧:“现在呢?”

  “依然。”

  她恨恨地看他,突然踮脚,把嘴唇贴在他的嘴唇上。

  “现在呢?”

  他闭上眼睛没有说话,因为贪恋唇上的这点滴柔情而不敢开口。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这是梦,又何惧千年不醒。这一刻,他对盛棠棠刻意的排斥和防备彻底瓦解。伴随而来的竟然是难以言表的轻松感觉,就像一个在噩梦里奔逃无门的人突然醒来,神清气爽。

  她并没有深吻他,只是贴着他的唇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她稍稍离开,不敢看他。

  她低着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要脸?”

  他还是没有出声。她觉得自己实在等不动了,彻底绝望,决定离开。

  就在盛棠棠把手放到门把手上时,他突然几步就冲过来,把手盖在她的手上。

  他说:“盛唐,留下来。”

  一种既酸楚又甜蜜的感觉涨满了她的胸膛,她等待着他陈述原因。

  终于他承认:“留下来吧,因为我爱你。”

  盛棠棠转头与沈余杭四目相对。他像很多很多年前一样,伸出手揉她的头发,一边说:“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傻。”

  那天盛棠棠在沈余杭的住处待到很晚。他们俩什么也没有做,没有接吻,甚至也没有拥抱,绝大部分时间他们只是互相注视,这些年他们看到对方的次数实在太少。

  盛棠棠说:“你没回来之前,有没有脑补过我的样子?”

  沈余杭老实点头:“有。”

  “那你是把我想得很瘦很美,还是很胖很丑?”

  他笑起来:“就凭你,吃再多也不会胖到哪里去,变丑倒是有可能。”

  她不满,想拿抱枕砸他,又怕碰到他的手,只好恨恨地放下。

  其实沈余杭没有告诉她,这些年他虽然经常想起她——有时候是在突然惊醒的夜里,有时候是在衣食住行中每一个寻常的瞬间——但却总是无法勾勒她长大以后的样子,每一次她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都是十四五岁时侯的那张脸。

  “你记不记得,我打碎过你的一只奖杯,围棋比赛的那个。”

  “当然记得,后来你怕我生气,还拿了一本书故意挡在奖杯面前,结果欲盖弥彰。”

  “你那次把我骂哭了。”

  “我根本没有骂你,是你自己的良心受到了谴责。”

  他们聊了很多很多小时候的事,却都下意识地避开了各自的父母,避开了致使他们分离这么多年的原因。盛棠棠本来想问:“顾阿姨在美国还好吗?”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她虽然现在和沈余杭坐在一起言笑晏晏,却本能地觉得,他们之间有不能碰的禁区。

  就这样吧。至少现在这一刻,他跟她在同一个房子里,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后来盛棠棠逼问沈余杭,在美国有没有交过女朋友。

  他说:“不骗你,真的有,而且还不止一个两个。”

  她想笑着损他:“就知道你这种人在国外闲不住。”结果却气得扭过头不想看他。

  他说:“你呢?你谈过恋爱没有?”

  她鼓着腮帮子,像一只吃多了的猫:“多了去了,而且还不止十个二十个。”

  不过最后她还是承认:“只有一个。”

  盛棠棠大三的时侯谈过一次恋爱,那是个跟她同校同系的男生,除了太爱打游戏之外,其他都挺不错,个子很高人很帅,属于系里很拉风的那种人物,不知道为什么狂追她,她也就答应了。那阵子盛棠棠迷上的不是多肉是各种薰香精油,把生活费花得罄尽,男朋友就每次一边埋怨她,一边从游戏经费里拨一部分钱给她,一开始给她三分之一,到最后几乎把所有的零花钱都贡献了出来。有一次盛棠棠买到白檀味道的精油,兴致勃勃地向男朋友炫耀,她男朋友一边听她说,一边埋头吃方便面,抱怨方便面难吃。她很奇怪:“对哦,你这两天怎么老吃方便面,不喜欢就不要吃了嘛。”一向好脾气的男朋友却发作说:“盛棠棠,我为了你的精油,已经吃了两个月方便面了好不好?你根本就没有关心过我,你不像其他的女生,你根本不会心疼自己的男朋友,我对于你而言其实就是一个亲密的玩伴而已。”最后他越说越火,问她:“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她张口结舌,心里却明白,他的每项指控都是对的,她不爱他。

  后来是男生提的分手。

  晚上沈余杭和盛棠棠炒了蛋炒饭吃。吃完饭沈余杭催她回宿舍,她走到门边扭头:“明天你给我打电话好不好?”

  他点头。

  她想了想,欲言又止。最后她很难以启齿地问:“沈余杭,我以后能不能说你是我的男朋友?”

  他迟疑片刻,点头:“能。”

  盛棠棠高兴得完全忘了掩饰,她也没想掩饰,雀跃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