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劫 第51章 我与老板的日常
作者:颜磬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我心上有个百思不解的问题萦绕多时,今日觑着那回来便昏睡过去,连襁褓都没出得的老板竟隐隐有了要清醒的架势,便赶忙把刚从冰室中取出的冰块贴到他一掐就出水的脸上。

  然后,就见他狠狠打了个激灵,眼睛慢慢睁开。

  那其中有着与他眼下年龄极其不相仿的幽深。

  那其中仿佛也蕴含了些许无可奈何的怒意。

  嘿嘿,毕竟是逢三十年才一次的好机会,我若不稍加利用整他一番,岂不很对自己不起?

  “啊,你终于醒啦,”我装作若无其事状,问他,“你……长牙了吗?能说话吗?”他无甚反应,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可听得懂我的话?听得懂便点个头哇!”

  老板仍然默默瞪着我,眸子里的怒意这下连遮都懒得遮了!

  他从前曾与我交代过,能活多久,从活到死都是什么模样,死后再投胎又是什么模样,我当时确是听了,亦都记下。但谁让他素日里对我那般苛刻,我便是全当了耳边风,又奈我何?

  “莫不是仍痴傻着?身体尚未长齐全?”自语罢,再抬眼看他时,将眸子里添了些许怜悯,“可怜的娃,活不过三十不说,刚生下来竟还心智不全,以前得是造了多大的孽啊,真真报应不爽也。”

  我那老板眼神如刀,若非他此刻坐都坐不得,四肢无力,定早念咒掐诀,让我好好吃一顿苦头了。保不齐此刻便就在心中盘算,该用切菜刀还是剔骨刀或是西瓜刀将我剁了喂狼。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眼下有这等过嘴瘾的好机会,且抓住再说。

  待我搜肠刮肚还想好好将他挖苦一会时,他终于开了口,曰:“能。”

  我愣了一下,半晌才想明白他原是在回答我上一个问题,他说,他能开口说话。

  如此我便不好再继续,心中小小遗憾一番,我道:“啊,原来是不傻的哇!”

  老板闭了闭眼睛,像是在运气,意图吹死我。

  “什么问题不明白?”

  我摸摸下巴,“昨儿睡觉时,我又做了个梦,梦太长,像个章回故事。”

  老板眸色深深的将我望了一望,嘴唇微动,一张脸上好似布满了小小期待,可又不大像,具体是什么,我暂时想不出。

  “怎样的故事?”

  “我尚未做完就醒了,”边回想边道,“只有一点十分奇怪。”

  老板言简意赅,“说。”

  我就抬眼瞧着他,心上不住的起着阵阵寒意,“许、许是我先前讲了你的故事的缘故,讲完后我便开始做梦,你睡了有五日,那梦我便做了五日,日日将醒时便就且待下回分解,再入睡,还真的开始分解了。”

  “都做了什么?”

  我垂目道:“尚未理清,现在想想,有些像乱麻。”

  老板又道:“可想得起里面的主人公都姓甚名谁?”

  这正是我所想不通之处,复抬眼瞧他,阵阵寒意中添了些许复杂,头皮发麻,“与、与你一般,唤作谢垣,还有……红尘和春花。”

  老板挑挑眉头,唔了一声,对我道:“兴许是我对你影响太深,让你生出了错觉。”我还未接话,他又道,“这般倒也无伤大雅,你且将故事好好理顺了,写成个话本子,去不见阁里讲罢!”

  “还讲?”

  老板道:“不然呢?你白吃白喝,良心上可过得去?”我想说当然过得去,未料他却再说,“你便是过得去,我也过不去,你且先讲着,若有人捧场便罢,若无人,我自会去给你招揽客人。”

  他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小玩意对我指手画脚,这委实让人气愤,而我还不得不听。

  “左右你大脑空空,只会吃喝睡,好容易能讲故事给我赚些茶水钱,何不将之发扬光大?不然往后日日对着我,你不嫌枯燥我也会烦得慌。”

  他终于闭嘴,我逮着机会诚心诚意道:“不若你将我放了,咱俩往后谁也不看谁,岂不皆大欢喜?”

  赚钱非我本意,我早已盘算好在他这里混吃等死。

  老板道:“咱俩之间可是有大仇的,眼下你什么都想不起就算了,待哪一日想起了,将账算清,至时你便是想留,我都要赶你出去的!”

  我想了半日,对他道:“许是我上辈子掘了你家祖坟?”

  老板笑而不语。

  “杀了你爱人?”

  老板顶着一张婴儿脸做高深莫测状。

  “杀了你全家?”

  “杀了你?”

  “将你囚禁起来虐待?”

  我不能如此心中扭曲罢……

  “要不就是我与你好友扯到一处,将你毒杀了。”

  老板似是终于忍无可忍,“我没有朋友!”

  我便闭上了嘴,将这等辛酸之事说出来,不知用了多大勇气哇!

  “那我与你到底有何仇可言?至于被你囚禁于此?难不成我从前真将你囚禁过,所以你现下才此般待我,权当一报还一报?我又缘何会囚禁你?”

  老板耐心终被我耗尽,“你自己想罢!”

  “我若能想得明白,还问你作甚?”我也愤愤,咬牙切齿,“你这厮忒不厚道,自己心中那般明镜,便是与我说了又如何?我即使现在想不起,但兴许会循着你说给我听的找线索,岂不想的更快些?你这厮一个字都不往外吐,我如何想?若想歪了,不是更更浪费时间?”

  老板这人油盐不进,“早些想起,你便早些得自由,晚些想,你便就在这多给我赚些银钱,”停住,复道,“钱若赚的多了,你便能吃的好点,若怠慢了客人,你就等着吃糠咽菜罢!”

  我摔门而出!

  他倒不担心我会乱跑,我即使摔门又如何,所能去之处除开不见阁,就是去一楼拣着没人处的桌椅板凳轮着坐上一坐,心中再骂上一骂。

  这厮,这厮!

  世上怎会有如此至贱之人!

  二日一早起来下去吃饭,才将将喝下一口粥,便听见有人自楼上下来,将木梯子踩的咯吱咯吱,煞是刺耳,“嘶”了一声不耐回头,这一回头不要紧,要紧的是,我那口粥到底没有咽下去,怎么喝的,又怎么原样吐了出来。

  我的个乖乖,昨儿还裹着襁褓的老板今儿就长大成人啦?我种树都没这般迅速罢?

  老板斜睨了我一眼,随手掐个洗涤诀,将我裙子上的那口粥给弄干净了。

  我不由抚掌,“你这厮,倒还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老板手往下一挥,我便呱唧一下坐到了地上,咬了一口的小笼包掉在裙摆上,馅儿里头的汤全流出来了。

  我气血上涌,哇的一下哭出来。

  若不是此时时候尚早,客栈中还没有外人来吃饭,我定要作他个天翻地覆,非将他这破客栈作黄了不可!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这厮!

  老板往我旁边一坐,自顾自在那吃,眼皮都未向我这边带一下,好似我这个大活人不存在似的!

  我欲掀桌子,奈何有他法力的支撑,根本掀不得,非但掀不得,兴许我最后还得遭一番罪。

  我欲抢他饭食,但这也就说说而已,我凡人一个,还能将他怎样?

  我欲……我无欲了。

  脏就脏罢,不过就是块油花,左右都会干的,我当看不见不就好了!

  复坐回去扬声道:“小二,给我来一屉灌汤包!”

  “哎,来喽——”

  我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吃,也同他一般不将眼皮带向他一下,哼,如此简单之事,你当是登天呢?

  我蹬你鼻子!

  一顿饭用的火烧火燎,吃一口抽三抽,心里盘算着一会许得来个饭后百步走,不然总感觉会消化不良。

  但这个计划终是没能实现,在我撂筷子的当儿,老板也同时撂了筷子,我起身走,他也起身走,跟在我后面,像我八百年前斩断的尾巴似的。

  “你又跟着我作甚?难道这样还不够,你要往我头上泼脏水吗?”

  老板被我冲的噎住,半晌方生硬道:“我帮你除去……”

  “不用!”我硬气道,“你既做得出,就要做到底!”说完我便后悔,他做不做到底与我有何干,左右不过是个渣男,我衣服脏了才真真与我有干!

  渣男默默将我望了望,方带着欣慰道:“你倒耍了一通好脾气!”

  “我……我乐意!哪个叫你惹我!”

  渣男就冲我笑。

  低头看着那块油花,方想起这套衣裙乃是这渣男买来送予我的,想一想,我说:“你还是将它去了罢,这衣裙挺贵的。”

  渣男笑的不明所以,指尖掐诀,油花转瞬即逝。

  有那什么劳什子法力就是方便哇!

  “今日将你那梦境写来,明日便就开张罢!”

  对此我没什么可说的,受制于人,任劳任怨,末了还得客客气气的客套一番,“至时若无人问津,还要劳烦老板你,多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