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主人今天正好有事出去了，请二位改天再来吧。”乡间若大的独栋别墅里来应门的只有帮佣一人。

　　“我们有急事，请问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抱歉，这个我也不清楚。”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最近他隔个三两天会回家一趟，但时间摸不准。自从我家小姐出事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一个当下人的也不好多问……”

　　帮佣所指的应该是麦场主的女儿——麦婷失踪一事，事后在下城郊的孤儿院里并没有找到麦婷本人或是由她所制成的皮衣，多半是已经被桑月制成活器并且消陨殆尽了。

　　“那可真是不巧，我们下次再来吧。”说着，督导和方衍回到了马车上，帮佣几乎是看着他们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之外才关上别墅大门。

　　然而，马车兜了一圈，又悄悄回到了别墅后院。“你们终于来了！”阿须蕾已经在后院的一丛矮灌木里躲得不耐烦，她三步两步地跳上车。

　　督导和方衍的任务是吸引帮佣的注意力，而阿须蕾则需要偷偷溜进别墅寻找出关于相同珠蚨的蛛丝马迹。

　　“找到什么了吗？”督导催促道。

　　“关于珠蚨本身并没有什么发现，倒不如说一个富甲一方的农场主家里居然连一颗珠蚨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托管到银行里了……不过我倒是在主卧上锁的抽屉里找到了这个！”说着，她从衣襟里掏出一封信。

　　这封信上的字是由报纸标题上剪下来拼凑黏贴在白纸上的，显然它是一封勒索信，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督导接过来念到：“‘一周之内准备好五十颗七分珠蚨来换你女儿的命。’”

　　“五十颗！相当于两万五千奇林！这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方衍惊叫起来。怪不得麦场主这几天不见踪影，估计是在四处奔波凑珠蚨——即便是农场主，也远没有达到富可敌国的程度，上哪儿去凑这么大一笔钱！

　　“这倒不是最奇怪的，我想不通的是——你看，勒索者指明要五十颗七分珠蚨，他为什么不直接要上克拉等级的呢？反正兑换成奇林都是等价的，上克拉的珠蚨数量更少，便于携带……”督导带着疑惑反复精读着这封勒索信，希望能够从中获得一些线索，“而且，农场主的女儿不是死在孤儿院了吗？”

　　方衍接茬说道：“或许犯人只是知道麦婷失踪这件事，想借此来敲诈一笔？”毕竟麦婷被制成皮衣耗尽已是大概率事件。

　　“不，他应该是真的绑架了麦婷。”阿须蕾说着又从衣襟里掏出几张照片，照片上的主人公正是麦婷本人在一间封闭的房间里，她的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三张照片的报纸对应的正好是今天、昨天、和前天，看来犯人每天都给麦婷拍一张照，然后快寄给麦场主，告诉他女儿还活着。

　　从照片看来，麦婷倒是半点没有被胁迫的样子，只是关着她的房间内饰简单、也没有窗，令人判断不出地点方位。

　　督导看了看照片说道：“那个镜店老巢被端是一天前的事了，而她手里有今天刚发行的报纸，说明还活着。”

　　“今天的报纸……”特区是没有什么图片编辑软件来给照片作假的，方衍灵光一闪对阿须蕾说，“赶紧用蛛网密布的话，能不能查到劫匪的下落？”

　　“说不好啊……”阿须蕾突然变得很没自信，“你想想，上次我就搞错对象了……”

　　督导思忖片刻，他的手指在下巴上摸来摸去，忽然他顿悟似地低吟道：“你上一次可能并没有弄错……”

　　阿须蕾疑惑地看着他，他接着解释说：“你看，恐吓信是是用报纸拼凑的，人质手里拿着的也是《新历时报》——你的蛛网密布没出过任何问题，还记得我们在记者公寓里的时候楼上人家很吵吗？人质其实就被藏在了……”

　　“记者的公寓！”两位年轻人不约而同地喊道。

　　“可他为什么要绑架自己的女朋友？”方衍不解地问道。

　　“从勒索信里你还看不出来吗？显然是为了求财啊！那个穷小子与农场主女儿相差悬殊，或许他想通过这种方式一口气补足财富上的差距……再者说，他们是否真是男女朋友还得另说呢——很可能那个记者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接近农场主女儿的！”

　　（二）

　　“咚咚咚——”督导急促地敲响了报社对面的公寓大门，过了好久，那个一脸疲态的记者才露面。

　　“又是你们啊……麦婷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没想到她死得这么惨……”记者露出了悲恸的神情。

　　“你都听说了？那不如由你来说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督导一脚踹开大门，对方被吓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一堆旧报纸上，身后的书架震了震，架子上摞着的字典也噼里啪啦往他的脑袋上砸了下来。

　　“你……你们要干什么！”记者惊慌失措地尖叫道，他双手紧紧抱头。

　　“这是我想问你的问题。”督导掏出了勒索信和照片，厉声呵斥道；“老实交代！人质是不是在楼上？！”

　　一看到照片便知道事迹败露，记者放弃了抵抗，一五一十地坦白道：“我的确是把麦婷藏在楼上……但这并不是绑架挟持啊！”

　　“哦？说来听听。”

　　颓废的年轻人好不容易才从旧报纸堆里挣扎着爬起来，他如实说道：“我其实并不是什么记者——当然，更不是劫匪或绑架犯！我的真实身份是造币局的介错官——我们之前不是还在局里见过一回嘛！”

　　原来他就是那个戴着鸭舌帽遮遮掩掩的男人！怪不得看着眼熟……“相同的七分珠蚨的事，其实不光是您遇到过，局里之前也收到好几起类似的报案。我们根据线索调查到许多‘假珠蚨’——姑且这么说，因为从外观完全看不出是假货——它们中的一部分是从麦场主处流出的，我作为介错官的任务就是要回收她们……”

　　“所以你才在信中指明要七分珠蚨，是想让他一次性将‘假珠蚨’倾囊而出？”

　　“没错，好在我们目前发现有问题的只有这一个级别的珠蚨而已。”

　　“这么说，那个农场主果然有问题？”

　　“这倒不一定。毕竟麦场主拥有西城郊最大的农场，订单和交易量都是很大的。据我们了解，前段时间不少人都曾向他订购了大量的农副产品，并且都是用珠蚨交付货款，我们猜测麦场主只是经手，真正的问题出在上家那里。”

　　“听你话里的意思，现在还不知道上家有哪些人？”

　　介错官一脸愁容地说：“唉，那个土地主记账的方式太原始了，根本没有留下详细的账本和上家联系方式——我看就是因为这样才被制造‘假珠蚨’的人钻了空子！”

　　督导看年轻人一脸诚恳确实不像是在撒谎，然而这样一来，珠蚨事件的调查又回到了起点，他闷闷不乐地哼了一声，“没想到身为国家机器的造币局介错官，居然采用寄勒索信和挟持人质这种下三滥的方法来完成工作，真是令我甘某人大开眼界啊！”

　　“珠蚨是国家经济命脉，现在是非常时期……再说了，又不是只有便利官才能使用‘极端手段’……”介错官小声地嘟哝了几句，见督导狠狠地瞪着自己，他连忙改口道，“当然，我们原本的打算是等麦场主交出所有问题珠蚨并确认清白之后，再通过其他方式弥补他的损失——比如给他等值的奇林或珠蚨。”

　　“那么麦小姐对这件事知情吗？”

　　“不，她并不知道。因为她一直想要摆脱父亲的管束所以心生叛逆，我正是利用了她的这一心理才得以接近她，让她住在我这里……不过我从来没有虐待过她，她现在就在楼上！”

　　“这么说来她并没有被魔镜召唤？”

　　“您是说创历集市上派发的镜子？我看着邪乎就给偷偷扔掉了……”

　　三位便利官脸上露出赞许之意，介错官害羞地挠了挠头说道：“另外，还想拜托各位一件事——虽然我和麦婷接触的动机不纯，但这段时间下来，我发现她是个真诚善良的姑娘，她也对我……总之假戏作成了真！等到珠蚨的事件解决后我便准备向她求婚，在此之前你们可千万不要揭穿我啊！”

　　督导皱了皱眉头，不屑地说了句“我们才懒得管你这些破事。”随后便打算离开，刚打开门，他突然被直挺挺站在门外的什么人吓了一跳，随即又不耐烦地埋怨道：“怎么到哪里都能碰到你！”

　　栗司长站在公寓门外冲他们灿烂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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