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胶似漆时,忽听得窗外一声喊:“耀林叔,弄啥呢?”两人惊了一跳,赶紧分开。银花狠瞪耀林一眼说:“叫你轻狂!汪衍虎这一回还不知道又要咋胡说呢?!”耀林一边系裤带一边出了灶屋。少顷,外面便传来他的叫骂声:“虎子!你妈*个逼!有功夫偷看我们,咋不偷看你大你妈呢?他们也一样,天天搞架子。”接着便是汪衍虎的说话声:“耀林叔,你瘾可真大!也不知道银花婶肚子里头的娃能受得了不?你们今儿可是叫人开眼了,锅台上都能搞架子!”然后又是耀林的骂声:“你妈的逼哎!不学个正事,只知道天天偷看别人,看哪个女娃子跟你!”
不多时,耀林又回灶屋来了。此时,银花已开始在案上擀面了,听见脚步响,便回头骂道:“你个挨剥刀的!生怕人不知道还是咋的?还要再给宣传一下?咋不在高音喇叭里头吼呢?”耀林嘿嘿一笑说:“我不是教训那狗日的虎子嘛。啥好的不学,就爱偷看人干那事情。”银花道:“你也说不到好处去!叫你那样一吼,虎子再给一胡说,不出今儿黑,汪家老院子就人人都知道了,看明儿咋有脸出门?”
耀林道:“怕啥?咱是两口子,又不是嫖婆娘,他谁逼嘴再说,又能说个啥?只能说明咱关系好。”银花恨道:“好,好!好个干球!三轻狂两不轻狂的,等把我猴反小月了,看你还轻狂不?”又说:“你颠个脸瓷到那儿弄啥啊?还不赶紧刮洋芋、剥大蒜?”
耀林坐在一边刮洋芋时,银花突然又说:“有个话你可不敢乱说。”耀林抬头问道:“啥话?”银花道:“我也是才听说的,你可千万不敢乱说噢,要是话一传开,就把乱子动下了。”
耀林道:“啥事嘛?还神神叨叨的?”
银花道:“我那干妹子在县上城关中学插班的事你知道不?”
“知道啊,她过年时候不是说过嘛。”
“你不知道,这下可热闹了,她跟王施覃在一个班上。”
“球。我当啥事呢!他俩在一个班上又有啥?上小学时候不是一直在一个班上吗?”
银花道:“我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我那干姐……”耀林打断她的话说:“麻子就麻子嘛,啥干姐不干姐的?当她面叫一声姐就行了,咱在屋里还叫她姐啊?叫得那么亲热,人家的钱咋不分一些给你呢?”
银花便又说:“麻子就麻子噻。听麻子说……”说到这儿,停了一下,又添了点油,加了点醋,压低声音说道:“可千万不敢给人说,麻子亲眼见到的,屎蛋子跟玲玲在学校的背巴圪崂子手拉手,还亲嘴呢。”
“啊?”耀林闻言猛一惊,都忘记刮洋芋了,思谋半会方说:“这可是了不得的事,还没过门呢,衍荣就快把绿帽子戴上了。一个汪字掰不破,耀全哥咋说都是自家人,这事不能叫他蒙在鼓里头,得叫他知道,好早点打算。”
银花道:“怪我嘴贱,早知道你是这个怂式式子,就不该给你说。你要是真说了,还不闹翻天?玲玲跟衍荣的事还能不能成咱先不管,玲玲的名声在咱石门沟不就臭了吗?不管咋说,她都是给我大我妈磕过头的,在我大我妈跟前就像亲女子一样,你就能狠心看着她把名声坏了?”
耀林道:“我有下数。他俩亲嘴的事,我肯定不说,那要是一说,还不把耀全哥给气日塌了?我只说屎蛋子本来就对玲玲有些痴心妄想,现在偏偏玲玲跟他成了同班同学了,那贼怂花花肠子又多,得叫衍荣留个心。你看,这样说该不会漏包吧?”
银花道:“想不到你还有点脑子。”
耀林道:“你当是一点点啊?你男人的脑子够数得很呢!”……
一吃过晚饭,耀林便去了耀全家,将玲玲跟屎蛋子成了同班同学,以及他的担心给耀全说了。因害怕引不起耀全的重视,他便又说:“屎蛋子瞎得太,他小时候就对玲玲耍过流氓,现在长大了,又在一块儿念书,谁知道他会动啥歪歪心思呢?”
耀全少不得对耀林的提醒感谢一番,却又说他对玲玲这娃还是放心的,屎蛋子不管是人品还是长相,都没法跟衍荣相提并论,所以玲玲不会上当的。但是耀林走后,他却拧眉想了半天,总觉得耀林专程跑来给他说这话,肯定是有些缘故的,忽又想到前几年红缨也曾给他暗示过玲玲跟瑞年有点过于亲近,他就隐隐有些怀疑玲玲这女子是不是真的不太稳当呢?晚上睡下后,他仍在思来想去的,便睡得不太踏实。可是毕竟都是些没影的事,他既不好对天智两口子提起,又不好将王耀猛两口子怎么样。
天色微明时,他终于拿定了主意,于是,便起了个黑早,跑去了唐家河中学,找到已是中学教导主任的孙永乾老师,让他将正在上课的衍荣喊了出来。衍荣问他有啥事情?他却没有回答,只说:“跟我走。”就倒背起手来,朝北就走。衍荣也不再吱声,却跟着父亲朝前走。下了石台阶后,耀全却又沿着石板路往涵源亭走去。汪衍荣终于憋不住了,便问了一句:“大,你是要去看水井啊?”
耀全继续朝前走着,头也不回地说:“咱爷父俩到亭子里坐一会儿。”衍荣便只好满腹狐疑的跟在父亲后面默不作声的朝亭子走去。
耀全在亭子里面背北朝南坐了,却让儿子在他的对面坐下。然后,他便将烟锅在身下的石条椅上磕了磕,又搲了一锅烟点上,吸了起来,却并不言语。又过了半天,见父亲只是不说话,衍荣不由得有些急了,便问:“大,你大老远的跑来,到底有啥事嘛?要是没事,我就上课去了。”
“急了不是?”汪耀全道,“我是磨你的性子呢。遇啥事都不能急,急了要坏事的。才坐了多大一会子,你就急了,能弄了啥?”
衍荣小声嘀咕了一句:“莫名其妙!”
耀全又狠咂了两口烟,看了儿子两眼说:“我来肯定是有事,没事大干早的跑来弄啥?——自从你爷你婆前后脚过世以后,我咋觉着一下子老了,老爱忘事呢。你给我帮忙想一下,我咋贵贱想不起来了,你跟玲玲是啥时候订的亲呢?”
“哎呀,你大老远的来就问个这?”衍荣笑了起来,“这你都给忘了?不就是跟耀林叔看家一前一后的事嘛?比他俩还要早个几天呢。”
“亏你还记得噢?”耀全严肃地说,“耀林娃都抱到怀里了,你倒是弄的啥名堂?”
衍荣道:“我不是还没出学嘛?玲玲又是工作人,不到年龄没办法结婚。”
耀全不由得哑然失笑了,半日方说:“俗话说书把人越念越瓷,还真没说错。我是叫你马上结婚啊?我是说那啥意思呢,你跟玲玲也定下快两年了,你怕是很少到城里去吧?就是玲玲回来了,你两个见了面也是不咸不淡的,跟个旁人差不多,哪像是自家屋里人?”
衍荣道:“我给她写信呢。”
耀全又看了儿子一眼说:“衍荣,我给你说啊:玲玲这娃确实不错,又有个正经工作,要不,咱也不会跟她屋搭亲家的。但是呢,就算是订了亲,经常不见面也就生疏了。现在不是提倡年轻人谈恋爱,不准媒婆子做媒吗?谈恋爱,不就是要谈吗?人都不见面,你咋谈啊?所以呢,你两个见面太少了,在一块都没得啥话说,还谈啥呢?”
衍荣道:“大,你今儿咋突然想起来说这呢?是不是有啥事情?”
耀全道:“倒也没啥大事情。就是有个那啥事。王世覃啊现在跟玲玲是同班同学。屎蛋子这娃一直栽栽儿的,总叫人不太放心。”
衍荣“噢”了一声,说:“大,我知道了。”
“你知道啥?”
衍荣道:“你不就是担心玲玲叫屎蛋子给哄跑了吗?屎蛋子是个啥人,玲玲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可能看上屎蛋子的。要是她真的看上屎蛋子了,只能说明她人也不咋样,就算我当初把眼窝瞎了,把人没看准。”
汪耀全又在石条椅上磕了磕烟锅,且狠吐了一口痰,一边往烟锅里装烟,一边骂道:“你个怂东西哎!我来是叫你心里有个吃摸,跟玲玲见面勤一点,不是叫你跟我抬杠,更不是叫你把她往旁人跟前掀。”
衍荣道:“那你说咋办?她在城里头,我在唐家河,又不是想见面就能见上的。礼拜天了我又要回屋拿柴拿米面。平时她又不咋样回来,我咋能见得了她?”
耀全道:“我就是跟你说这事呢。你看,你爷你婆过世后,屋里就剩下我跟你妈了,平时又没个啥事。所以呢,你也不消一到礼拜天就往屋跑,有空了多往城里跑一跑,跟玲玲多见见面,给她帮忙做一做啥。至于米面柴禾啥的,我给你往学校送。”
衍荣道:“我知道了。”
耀全道:“等到礼拜六中午了,你去问一下你二叔,要是后晌有到城里的便车了,叫把你捎上。没得便车了,就早点请个假,坐班车上县。”
衍荣道:“头一天就上县,我晚上住哪?”^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