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君大人,我们不熟 第95章 想不到九重天也堕落了啊
作者:林渡水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笃。”

  “笃。”

  “笃。”

  敲门的声音平直枯燥,每隔一秒响起一次。像是一个无生命的机体在机械重复一个动作,并不在意是否门内有人应答。

  万籁俱寂的黑夜里,这个声音令人发毛。我捏了一手心的汗,睁大眼睛望着中年农妇,眼神里在询问她:以前发生过吗?

  中年农妇与我对视,她的脸上也是茫然而惊惧,她看懂了我的眼神,对着我无声摇头:没有。

  我的心一紧。

  果然是……因为我的到来吗?

  小玲本是乖乖坐在母亲旁边的,此刻焦躁不安起来,先往母亲怀里缩了缩,后来又按捺不住,站起来跳下地。

  “你干什么去!”中年农妇赶紧去拉她,嘴里无声地说着。

  “我去看看。”小玲边说边往门口飘。

  一只手半路伸出,拦住了她的去路。

  是她父亲,那位中年保安站了起来。

  他本来蹲在墙角,此刻在地上按熄了烟头,对着小玲指了指炕上,示意她回到中年农妇身边去。然后自己走到门边,将一面悬在门楣上的镜子翻了过来。

  那面镜子实在普通,在任何一个乡村人家都可能看到,圆形,水红色的塑料边,背面是扎着大头花的美女像或粗糙的风景图。它本是镜面贴门,背着屋内挂在门上的,绝不惹人注意。但被中年保安翻过来之后,镜面里出现的并不是它应当映出的屋内的景象,而霍然是屋外的场景。

  我张大了嘴。

  在这并不起眼的乡村,我又一次刷新了认识。真是……高手在民间。

  从镜面里看,那些梦游的村民,此刻黑压压地站在屋外,一层又一层。他们面无表情,沉默不言,眼睛分明睁着,却没有任何光线聚焦。为首的一个便是敲门的那个。正将胳膊举成九十度,仿佛绝不感到劳累,上臂钟摆一样地准时捶在门上。

  中年保安在屋里走了一圈,不时停下,摆弄一下某个家当。就算是我这样的外行,也明白他在摆什么阵法,于是屏息看着他。

  等到中年保安重新走回门后时,那敲门声还在机械继续。中年保安大声问:“谁啊?”

  敲门的那个人张嘴了,音调平直毫无起伏:“小玲他爹,你们屋里是不是来了外人?”

  我默默地深呼吸一口气。之前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并不惊讶。只是苦笑,为自己这太容易招是非的体质。心情十分低落。

  中年农妇拉了拉我的手,用翕动的唇形表示:我们会帮你。

  小玲看了看我,飘过来依偎在我旁边,似乎想要安慰我。

  我隔着虚空,感谢地摸摸她的头。

  隔着门,中年保安大声说:“没有。她已经走了。”

  门外那个毫无情绪的机械声音再次响起:“让我们进来看看。”

  中年保安明显起了些火气:“全家都睡了!明天早上再来看。”

  敲门的人不再说话。

  门外一时安静。

  安静的时间这样长,以至于令人误解门外的人都已经散去。

  但门上的镜子照映着真相。

  屋外的村民没有一个人动弹,也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泥塑木雕一般在夜色掩映里,黑鸦鸦一片地站着。

  “等到天亮他们就散了。”中年农妇凑过来与我耳语。

  我心知她不过是安慰我,但到底感激,对着她笑一笑。

  就在此时,为首的人突然打直双臂,开始推门。

  一人之力,自然是推不动的。

  他旁边的人走上来与他并排站着,抬手贴在门上,开始一起用力。

  后面的人慢慢地涌上来。

  此刻的门外,人挤人人挨人地拢在一起,不留一点缝隙,看着都令人感觉呼吸困难。无数双手密密麻麻贴在门板上,试图将门推倒。

  大抵是中年保安摆了阵的作用,不过是普通的门,墙壁也只是以红砖和水泥灰糊成,以外面的力道,足以连门框一起推倒,但现在的情景却是门上的人越涌越多,有人已被挤到门板上贴紧,大门却纹丝不动。

  看起来诡异,却也滑稽。

  小玲看着镜子里的场面,开心得格格笑。

  中年农妇怜爱地看她一眼,又有些自豪地看一眼自己丈夫。

  我垂下眼睛。我知道,今晚他们一定要保住我,是因为沈南城。毕竟冥君可以决定一个鬼魂的去留,这对夫妻只要保下了我,就能保住自己女儿留在自己身边。

  我心知沈南城的好意。可怎么面对他,我实在是想不清楚。

  我烦恼地叹一口气,几乎想倒到背后的炕上滚一圈。

  “谁?”中年保安忽地悚然自语。

  我一惊抬头。

  镜子里,门外的村民们停止了试图闯入的动作,机械地移动开去,然后再次泥塑木雕般地站好。

  他们让出的一条路上,有一个人慢慢走来。

  这个人明显与无意识的村民不同。步伐悠然,面上带着倜傥的微笑,形容风流。

  “真好看。”小玲天真地说。

  确实好看。与我曾经在冥府看到他时一样好看。

  天君之子,怎么可能不好看。

  居然惊动了这样大一尊佛,我冷眼看着,该自豪自己有这样大面子吗?

  漓玄在门口一站,那无数壮汉都推不开的门便洞开了,而屋里从不同方位传来碎裂声,作为摆阵用的家什纷纷破碎了。

  中年保安大惊失色。他还站在门口,挡在漓玄进来的路线上,但垂在身旁微颤的手泄露了他的紧张。

  漓玄照旧是那令我讨厌的目空一切的申请,如看蝼蚁般扫他一眼,目光便越过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躲过中年妇女来阻止我的手,对着她笑一笑,摇摇头,站起来绕过中年保安,走到门口。

  我回头对屋内的夫妇说:“已经很谢谢你们了。我会跟沈先生说你们的关照的。”——如果还有机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