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上前帮忙,一眼看到了爷爷扔在船舱里的那把刀。
那把刀是爷爷随身带的,有一尺长,刚刚还用来刺破我手指往那灵牌上滴血。
眼见着爷爷又用竹蒿刺穿了两颗头颅,但是越来越多的人头从江面上跃起,朝小船上落下来,有一颗人头正落在爷爷的肩膀上。
那人头的嘴一张,就咬住了爷爷的肩膀。
爷爷闷哼了一声,身体晃了晃,想把那人头抖掉。可是那人头的牙关紧咬,爷爷试了几下都没能成功。
我见爷爷脸色惨白,豆粒大的汗珠滴落,便咬了咬牙,从篾篷里冲了出去,捡起那把刀朝那人头砍了过去。
那人头上的头很稀疏,露出来白花花的头皮。我一刀下去,正砍在他的头顶上。
只是我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也早已筋疲力尽,这一刀的力道并不大,刀砍在人头上,并没能砍下去,而是从人头上一滑,落在了一边。
这一下还是惊动了那人头,他终于松开嘴,从爷爷的肩膀上掉落下来。
我一刀砍偏,紧接着又捧刀朝着那人头刺了下去。
这下扎了个正着,从人头的眼睛里刺了进去,一股血箭从人头的眼洞里喷了出来,洒了我一身都是。我实在不明白这已经泡成这样的人头,怎么还会有血喷出来。
那边爷爷手捂着肩膀,招呼吴花花道:“丫头,快把里面的糯米给爷爷抓两把。”
吴花花这时候却出乎我的意料,她并没有被吓倒,听到爷爷的招呼,她应了一声,从米袋里抓了两把糯米第一时间就冲上了船舱。按照爷爷的吩咐,都敷在了爷爷的肩膀上。
爷爷那边手上不停,连续用竹蒿又刺翻了两颗人头。
人头的攻势算是暂时得到了缓解。
我冲过去和爷爷背靠着背,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看着江水中,密密麻麻的人头,我心说,不用这些人头发动攻击,就是这些人头让我们一个一个地砍,累也累死了。
而就在这时,我看到那艘一直静止不动的死亡之舟,突然动了。
江水中的人头再一次向死亡之舟聚集过去。
“快看,那人头里有东西。”吴花花的眼睛很尖,她指着退下去的人头厉声喊道。
果然,在水里漂浮的人头下面,有小小的影子钻了出来。
是江皮子!
我们看了大吃一惊,怪不得爷爷用竹蒿刺穿人头,会有鲜红的血流出来。原来是一只只的小江皮子钻进了人头里,是它们控制着人头!
说来也不奇怪,都说它们灵性十足,都能假扮成人类来诓骗我,驱使一下这人头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这些该死的江皮子,对我们死缠烂打,一点都没有放松。从我们出江以来,就一直在后面跟随,竟然一直跟到了十八道鬼眼。
爷爷点头说道:“怪不得那些水鬼不敢答应做你媳妇,原来这些江皮子竟然控制了死亡之舟。”
那艘死亡之舟逐渐向我们靠过来,巨大的压力如山般压过来。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味和血腥味,熏得我喘不过气来。
吴花花在经历了刚才的场面之后,这下才感到后怕,此时更是吓得体若筛糠,小脸煞白。
随着那死亡之舟靠近过来,我们所在的乌篷小船忽悠了一下,发生了剧烈的摇晃。
我们三个在船上毫无准备,险些被掀入大江。
我们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发现在小船的一侧,出现了一道漩涡。那漩涡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小船被那湍急的水流冲击得摇摇欲坠。
“鬼眼。又一道鬼眼。”爷爷喊了一声,唰地摸出有我名字的那块灵牌。
我也知道了套路,自己用刀刺破手指,在那灵牌上滴血。做完这一切,爷爷一扬手,灵牌噗通一声扔进了漩涡中。
同时爷爷急道:“快,你们两个,把五谷,剩余的五谷都洒下去。”
我们俩手忙脚乱把装着五谷的袋子倒着都抖落进了那漩涡之中,好在刚刚用五谷喂人头的时候,袋子里没有清空。
我知道爷爷此举也是做最后的尝试,如果再得不到水鬼的响应,恐怕我们三个今天真的在劫难逃了。
我盯着那越来越大的漩涡,如果我的灵牌再一次漂出来,那可就真的没戏了。
我望眼欲穿,那漩涡却迟迟没有反应。
但是奇怪的是,那死亡之舟也停止了移动,静静地立在距离我们不到十米远的地方。
由于光线的关系,即便是如此之近,我竟也看不清那怪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眼前只是黑乎乎一片。
而那漩涡之中的五谷,却和前面几道鬼眼不一样。前面几道鬼眼,我们洒出去的五谷很快就沉入了水底,而这次,五谷一直在跟着那漩涡沉浮。
我心一沉,不知道这又是怎么?连续的变故,让我这颗小心脏已经不堪重负。刚刚我还在想,如果可以,我干脆一头扎进大江,一了百了算了,省的爷爷他们还为我耗费心力。
我们都盯着那漩涡出神,突然那刻着我名字的灵牌忽地从底下浮了上来。
爷爷一屁股坐在船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显然这又是和之前的是一个结果。这里的水鬼也不敢做我的媳妇。
但是谁也没料到,就在我们万分沮丧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这声音听着十分空灵,让你辨别不出是从哪个方向发出来的。
声音乍出,我们静耳聆听。
“我也是出自名门,家世显赫,想让我过门,只出几两五谷是不行的。”
这声音飘飘忽忽,虽然空灵,但是听着十分悦耳。
爷爷一骨碌从船上站了起来,冲着四周抱拳说道:“只要姑娘肯过门,我定当备重礼,来迎娶姑娘。日后日日供奉……”
在爷爷回话的时候,我左顾右盼,想看看这个说话的人在哪?漂亮不漂亮?可是遗憾的是,四下里除了漆黑如墨的夜色,再就是那艘诡异的死亡之舟,死亡之舟的周围,成千上万的江皮子聚集在死亡之舟上,瞪着幽绿的眼睛盯着我们这边。
还没等爷爷说完,那悦耳的声音再一次出现,打断了爷爷的话,问道:“小孩……你愿意娶我吗?”
我还在左顾右盼,身后的吴华华突然踹了我一脚。
我一愣骂道:“你干啥?”
吴花花白了我一眼:“人家问你话呢,你没听见?”
啊……我才反应过来,那声音是在跟我说话。
爷爷瞪了我一眼,催促道:“快,回答啊。姑娘问你呢……”
“啊,愿意,我愿意。”我赶紧回答道。
那声音嗤嗤一笑,说道:“我在这里等了一千多年,你的生辰八字和刚好和我契合,看来是天作之合。你放心,你娶了我之后,我定当护你周全,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爷爷朗声问道:“敢问姑娘,是什么朝代的人?怎么称呼?”
“什么朝代……改朝换代,时代变迁,什么朝代又有什么用呢?我曾是皇室一妃,你可以叫我唐姬。”
“唐姬,这么说是唐朝人,距今一千三百多年了……”爷爷低声嘟囔了一句。
我听了也暗自吃惊,我找的媳妇,竟然是个唐朝人?简直是太离谱了吧?
“唐姑娘,既然姑娘同意,那请收下信物,老朽要烦请姑娘了。”
那唐姬再没动静,此时我激灵一下打了个冷战。脑子一片乱糟糟的。
那空灵的声音太不真实,这让我感觉刚刚经历的跟一场梦一样。这场梦和我小时候做的那梦似乎连在一起了。那个给我洗澡的神仙姐姐(漂亮姐姐如月下仙子,我潜意识里早把她当成了神仙一样)和刚刚和我说话的是同一个人吗?
我转身问吴花花:“刚刚是有个姐姐跟我说话吗?”
吴花花白了我一眼,气呼呼地说道:“哪有,没有,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我挠着脑袋,不知道吴花花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对我发脾气了。
爷爷此时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那玉牌我认得,就跟项链吊坠一样,上面刻着几道符文,我曾经见爷爷摆弄过。爷爷一直把那玉牌当做珍宝,从来不准我触碰。
爷爷端详了一下那玉牌,突然将那玉牌挂在了那根魂幡上。
在这过程中,那艘奇怪的死亡之舟,一直静静地停在原地,没前进也没后退,好像是静观我们这边的动静。
爷爷从身上摸出一个铜铃,迎风一晃发出清脆的铃音。
同时爷爷朗声念道:“我招你三尺三寸三分魂,今天招你回我方家门,无论你是哪洞哪一府,入我家门,唱你芳名,是我方家人……”
爷爷连续念了三遍,终于有人回应,这次我听得分明。
那声音幽幽,冰冷刺骨,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今天被你招进门,要你带我回家门,西南墙角钱三吊,东北屋角把香烧,三碗瓷坛三江水,焚香燃烛不断火,方可启程回家门……”
爷爷将那铜铃摇得响,口称:“应了……启程……”
说完,爷爷让我把着那铜铃,一边摇一边喊唐姬的名字,就说:“唐姬,跟我回家……”
爷爷撑起竹蒿,撑起那乌篷船,离开了那道漩涡。
同时,魂幡上的幡条,忽地吹了起来,扑啦啦作响。
不过诡异的是,风是从对面吹过来,那幡条却迎着风在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