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灵盯着他看了好几秒，问道：“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

　　听到声音，他的母亲和那女人鱼贯而入。“原来她们一直在门外。”她心里冷笑道。

　　“我们回去说好不好？”邢橦有些低声下气。一看到他母亲和那女人，正了正身子，脸色随之正色。他的眼珠，左左右右的溜动，配合了他紧张的心情。

　　“家，这里就是家呀，你是指哪个家，是单位？我娘家，还是我们俩人的家。”慕灵清冷的声音。

　　还未等到邢橦回答，那女人抢先接道；“去单位，我把我丈夫喊上。”

　　真是厚颜无耻的女人，慕灵想。

　　“哼，把你丈夫叫上吗，你与他在这床上睡觉怎么不把你丈夫叫上呢？！你走开，这是我的家务事，与外人无关。”

　　那女人听到慕灵带着轻视的愤怒的话，尖叫道：“灵姐，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呢？你还是个大学生呢！”

　　邢橦接过那女人的话，“她就这样一个人。”

　　慕灵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不要脸到如此彻底的地步，干了最龌龊的勾当，还能那么理直气壮把过错地反加给别人。她脑子一片空白，平时的灵敏不在，此时手比嘴快，反手给邢橦一个耳光。

　　他母亲见儿子挨打，上前也给慕灵一记耳光。慕灵气急再给邢橦一个耳光，一边打一边忍着泪沉声到：

　　“妈，你不知道你的儿媳是谁吗，为什么安排他们睡我们的床。你不管教，我帮你。”

　　他母亲怕自己的儿子再次被打，而此时的慕灵已经狂怒的边缘，便一把抱住慕灵，喊道：“橦橦，快跑。”

　　邢橦慌忙过去，揽着那女人的腰，一拥入怀，错过位置后，拉起女人的手，像帝国主义一样夹着尾巴逃跑了。

　　慕灵眼见他拉着那女人的手跑了出去，她无发挣脱他母亲的拉扯，无力瘫坐地上承受窒息的眩晕，那相拥牵手的身影，在她眼前闪了闪，就不见了。慕灵这时才恍然发现他们俩原来穿的是情侣衫。

　　眨眼功夫，屋子里，院子里都空落落的，没了一点声响。似乎从来什么也没发生过。就如同他们从没有回来过一样。

　　他的父母似乎已经忘记她的存在。沉浸在自己的懊恼里。在没有受过教育的耕耘和施肥的心田里，尤其是北方，男尊女卑，甚至儿媳妇是外人的传统是很难消除。它们在那里生长，牢固得像岩石间的野草。

　　她跌跌撞撞地离开了那让人冰凉的家，像跑出一个恐怖的梦境，在村里众人的目光和议论中含泪前行。眼睛也仿佛快要下雨般蒙上一层水雾，模糊了村民，模糊了村庄。

　　平平的路，小小的村庄，却累过爬山涉水，居然。

　　当逃出村庄，就进入了郁郁葱葱的关中原野。密集成群的庄稼陡然唤起了她失群孤雁般的凄凉。她的心里在有气无力的飞行中发出了绝望的嘹唳，宛如失群的孤雁。

　　走上公路，大地一片灰蒙，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虚脱，她的腿越来越沉重。她索性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看眼下的景象，突然想起第一次跟他回家后，坐他的自行车去县城，他与自己闲话，一不小心就撞到一块石头上，就是这块石头，他当时扶她坐的是同一块石头。人生是何等的有趣和讽刺。以前幸福甜美的图像和现在伤心孤寂的图像交替一颠一颠晃动在前次和这次的阳光下。

　　她似乎突然清醒了过来，似乎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一起，于是，便撕肝裂胆地疼。这就是事情突发的麻木。一旦感知和发现，状况更加凄惨。

　　她从未感到过的心累！从未感到过的心伤！

　　是累是伤，不是死亡！她想到死亡，心里微微一震。而此时的她“生已无趣，死亦无惧”。她再次想到孩子，孩子何其无辜。她的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在这北方灰蒙蒙阳光下的午后，居然见不到一个人，都龟缩在村子里自己的房间里吧。

　　如此空旷的村庄，她似乎不存在一样的渺小。

　　她突然突发奇想，他送走那女人，会回转来找她，陪她一起回家。她突生希望，希望他能回转能让她在婚姻持续的路上，不那么情难堪。

　　她没有乘坐公交车，而是选择边走边等。她的内心充满了深深而又难以平息的痛楚。每走一步，她心里的泪水涌动。

　　她有些愤怒了。她愤怒上天的无情，自然的残忍，生活的悲哀。她眼里没有足够的泪水来化开她满腔的愤怒和伤痛。

　　阳光洒满了穹顶的边缘，形成了个惨淡的光环。

　　眼前的车来来往往，路上的行人稀稀拉拉。完全没有他的身影。眼见天就要黑了。心里的期盼与侥幸已荡然无存。遗留在心里的是无病无仇的心伤和心疼，无法分解，不可躲避。她必须要做出决定，她不能把自己丢在荒郊野外。

　　她一个人到达了火车站，她在火车站环绕了一圈，没有他们的影子。这是距离他家最近的车站，他怎么可能选择这里？她的目光仍然搜索在人群中。在那些人来人往的行人中，有多少人曾经像她一样，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刻，为一个不为人知的事件，死过一回？就像那些目光沉静，眼角堆满鱼尾纹的中年女子，表面上淡然得很，有谁知道，她们中有多少人曾经九死一生，挣扎着过来？

　　天空中突然下起了毛毛细雨，在明黄色的灯光下，缠缠绵绵地飘落在地上。

　　这雨真的是来的恰到好处，干燥的地面越来越湿，灰尘变成了泥土，成了泥黄色，显得狰狞。车站外的行人越来越匆忙。慕灵看着这突然间慌乱的世界，泪如雨下。

　　除了几个异样的目光投过来以外，都是一张张淡漠而冰冷的面孔在匆匆忙忙地晃来晃去。

　　后来，绵绵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雨水打在慕灵的脸上，噼里啪啦，刺骨的疼。

　　雨幕和夜幕交织在一起，她仿佛浸入茫茫大海。泪水雨水顺着脸而下，嘴里鼻里灌满了腥咸的海水。她是那么无助。雨水把她浑身打得精湿。被雨水打湿的泥土在她的脚下噗叽噗叽地响着。泥土的微腥，泥土的清新，灌进了她的胃和肺。她的心更加委屈起来。远处天空中闪电撕裂般地继续燃烧，一瞬间她的眼前被闪电照亮，一瞬间又暗淡无光。一种大祸临头般的感觉让她觉得世界天旋地转，她停止了脚步。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膝间，双手抱着自己。脑里交替出现母亲那毫无表情而显得无助的眼和孩子天真无辜的脸。

　　或许孩子就是一面反应她自己命运不济的暗淡的镜子。可是孩子的生命如此充满活力，他眼中的神情顽皮，心中的乐趣比人们想象的还多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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