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贺兰敏之仍然在思考一向疼爱自己的姨母为什么今天生这么大的气,看她对待自己敏月妹妹的态度,难道不是更喜欢男孩子的么,况且还给自己赐武姓,继承外祖父的爵位,更重要的是,对待四位皇子,武后一向是严厉的,有错必罚,对自己是百般宽容,显然,姨母最爱的晚辈就是自己。
不过还没容他想明白,就已经被宫女们拖进了清宁宫后院的一间平时没有人的屋子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贺兰敏之见一干宫女全然不似平常那样对他恭敬,不由怒火中烧:“你们这群宫女好大的胆子,你们知不知道这么对待我会有什么后果!”宫女们都面无表情得出去了,只留下一个叫蕙香的宫女看着。
蕙香本是公主身边负责公主衣服的宫女,在一次公主去荣国夫人府邸时被贺兰敏之给玷污了,从那以后,便被调到了武后身边负责武后的首饰保管,渐渐成了武后的心腹。阿玄等到其他宫女都出去以后便关上了门,用浑身上下的每一寸鄙视他:“贺兰敏之,你太天真了,绑你来的可是皇后娘娘,你以为你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么,除了陛下,没有谁犯了错皇后娘娘没有权利惩罚的,你最好还是想想清楚自己究竟几斤几两,不要太天真。皇后娘娘之所以让我看着你,大概也是因为知道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事情,知道我一定会好好看着你吧。”蕙香说完在贺兰敏之的腿上狠狠踢了一脚。
贺兰敏之的怒火瞬间爆发,但被绑着,行动不便,不停扭动试图挣脱,所以只能冲蕙香大喊:“你!不要以为这里只有两个人你就可以为所欲为,等回头姨母放了我,一定叫你好看。我一定会把你吃干抹净之后卖到教坊去。”
蕙香抬手给了贺兰敏之一巴掌:“畜生,我八岁进宫,十岁伺候公主,被你玷污的时候只不过才十三岁啊!原本,我以为我可以在公主出嫁后随公主出宫,日后求公主放我嫁人,再不然就一步一步当上公主殿的尚宫,年老时得主子恩典出宫。可是你,你毁了我的一切,我离了公主身边,虽然当皇后娘娘的心腹也是不错的,可出不了宫,有诸多资历深厚的姐姐在前,我也几乎不可能当上一宫的尚宫。更重要的是,我那个时候还只是孩子,连月事都还没有来,就被你玷污,害得我月事紊乱。要不是张妈妈禀告公主,公主又派御医调理,我只怕早就气血两亏。公主和张妈妈就是我的恩人,可你如今居然欺负到了公主和张妈妈头上,你以为我还会放过你吗!就算皇后答应,我也一定要你不得好死。”
蕙香不再看他,转头打开门出去。不一会儿就听见蕙香向武后行礼的声音。
门开了,武后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蕙香和一脸苍白的张妈妈。武后一脸平静,但心中的怒火早就足以烧到九重天。蕙香把门关上,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狠厉,但是眼底还是流露着寒意。张妈妈的表情呆滞,还没有从之前的事中缓回来,原本只是一心救公主,保护公主,以为只要公主安全了,贺兰敏之应该也就没什么兴趣了,不知道贺兰敏之竟然禽兽不如到只是随意玩弄,只怕除了公主,张妈妈此生再无欢愉。
此刻,屋里的人谁都没注意,屋外小小的身影慢慢靠近,令月竟然跟了来。本是好奇的她,悄悄跟在了母亲后面,想要知道到底为什么母后还有张妈妈都不带她。
贺兰敏之见武后进来,一改刚才的怒火,嬉皮笑脸得跟武后道:“姨母,您干嘛跟侄儿开这种玩笑,绑着怪难受的,而且之前那些个宫女居然敢背着您打我,您可一定要替我出口气啊!”
武后甩手又给了他一个巴掌:“是本宫让她们绑的,也是本宫给她们权力让她们打的,你自己干的混账事你自己心里难道就不知道错了吗!”
贺兰敏之仍然一股子玩世不恭的样子,不屑一顾地说:“不就是一个女人嘛,有什么的了,□□大了点而而已嘛。”“啪”又是一个耳光:“那可是令月的乳母,打钩还要看主人呢,何况令月是大唐最尊贵的太平公主,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更何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开始是冲着令月去的吧。”
贺兰敏之吃痛,但仍然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一个小公主而已嘛!您有那么多儿子还在乎一个女儿嘛。况且您平时最疼爱的不就是我嘛,就是把令月送给我又怎么样,我一向是您最疼爱的晚辈,连四个皇子都尚且不如,更何况一个公主。”
“哎呦”一声,贺兰敏之被踢倒在地,这次武后还没来得及出手,是张妈妈踢的,张妈妈又抓着他的领口:“畜生,你如何能与公主和四位皇子相比,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东西。娘娘怎么可能最疼爱你。你不过就是韩国夫人之子,魏国夫人之兄罢了,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张妈妈猛地一推松手把贺兰敏之扔在了地上。
贺兰敏之一脸愤怒:“你不过是一个奶娘,一个下人而已,你有什么资格,什么权力踢我。”“是本宫给的权力,你想干什么,想造反吗?”武后对他怒目而视:“你跟你妹妹不愧为一母同胞,都是一样的下贱。本宫对你百般包容,你却不知好歹。原来你竟然自大到认为自己是最受本宫疼爱的,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你不过比起流放的那些家伙稍微让我看得顺眼些罢了,让你继承你外祖父的爵位真的是太抬举你了。我告诉你,令月是我的命,谁敢伤害她一根寒毛我都会叫他付出惨痛的代价,你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高,令月才是我最疼爱的,你,给她提鞋都不配。”
贺兰敏之彻底失去理智,向武后大吼:“不可能,令月只是女儿,您要是喜欢她,当初又为什么杀死敏月!您不是不喜欢女孩儿的么!”武后向他走近一步:“本宫最喜欢的就是令月这个女儿,至于你妹妹敏月,她妄图取皇后而代之,甚至妄图杀了令月来打击我,让我本宫去陛下宠爱,她该死,她罪有应得。而你,和你那个下贱的妹妹一样,都妄图打令月的主意,所以,你也别想以后还有好日子。”
贺兰敏之听到如此,心中莫名害怕:“果然,您终于承认了敏月是您所杀。既然如此,有本事您也杀了我,杀了我,正好我就可以跟外祖母相见,我就可以跟妹妹相见。告诉他们,您是一位多好的姨母,顺便也告诉告诉您那早逝的安定思公主,让她看看自己的母亲是何等人物,让她看看她有多么悲哀成为了自己母亲登上后位的垫脚石。”
武后听到这句话,再也镇定不了了,又是一个巴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得那些事儿,你跟你外祖母,跟你亲妹妹,那些污秽不堪的事情,简直有辱我大唐的声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得是什么,告诉你,地下有你的外祖父在,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你就省了去地下跟你外祖母,跟你那个不要脸的妹妹风流的心吧!你的命,还由不得你做主,我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武后说完,吩咐蕙香到:“蕙香,交给你看管,荣国夫人尚未出殡,暂且先别动他,叫他活着,怎么着也得叫他替荣国夫人守上一年丧期再送他去地府。每天叫他吃饱就行,不必给好的让他糟蹋了。”说完生气的向外面走去。
开门的刹那,武后惊呆了,她没想到令月居然在外面,这个孩子是什么时候跑到这里的,她又听见了什么,知道了什么,武后从来没有如此的不知所措。而令月,小小的她根本不知道刚才那些话的含义,也记不住刚才她们都说了些什么。只是站半天累了,张开双臂,冲着武后撒娇:“母后月儿累了,母后抱抱月儿,带月儿去睡好不好。”武后勉强一笑,把令月抱在怀里向寝殿走去。
武后把令月放在榻上,令月面朝武后侧躺着,武后伸手轻拍着他的背,给她哼小曲儿,眼中流露的慈爱之中不免多了好多忧虑之色。等到令月快要睡着的时候,武后看着令月的脸轻声说道:“令月,等你长大以后,你就会明白母后所为,但是现在,母后希望你能无忧无虑的长大,如果你真的听到了什么,就当作没听见,忘了吧!”
武后走出去,轻轻把门给关上,令月迷迷糊糊看着母后的背影,静静地睡去了。
夜半,公主寝殿门口的台阶上,汉白玉的台阶上,厚厚的锦垫,张妈妈搂着令月安静地坐着,令月的脑袋放在张妈妈的腿上:“张妈妈,今天白天母后还有贺兰表兄说的话都是真的吗?母后真的杀了那几个人,贺兰表兄也真的干了那么多的不堪的事情吗?”令月的表情有点儿忧伤,但也异常平静,,生于帝王家,她有太多的疑问不能解答,只能埋葬。即便是在那么多人的宠爱之下,她也懂得了太多平常人家同龄孩子不可能懂得的事情。
张妈妈慈爱的看着令月,如今的她,活在世上的唯一期盼就是令月,但眼神之中,如今也夹杂了些许担忧:“你还小,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事情,就算知道了,也不要问为什么。即便是以后你懂了,你明白了,也要装作不知道,不明白。生在宫中,身为公主,看到的越多,知道的越多,你就越危险,越是遭人嫉恨与暗算。”
令月呆呆的,脑袋蹭了蹭:“张妈妈,你的话同母后今天说的一样,虽然我并不能完全理解你们的意思,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我会记住你们的话,不会叫你们为难。就像当初看见贤哥哥同他的侍读王勃搂在一起一样,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张妈妈摸摸令月的小脑袋:“就这样就好,知道的越少,就越是能够平安。妈妈只希望你能够简简单单的活着,就像你的封号那样,希望你能够一世太平。前半生,有你父皇母后,有你的哥哥们,还有我们护着,后半生,等我们都走了,就得看你自己的了。”
令月从张妈妈的腿上坐起来,抬头仰望张妈妈,看着她的眼睛:“张妈妈,我一定会努力的,我不会像贺兰表兄那样,喜欢上自己的哥哥们或者喜欢自己的长辈,我也不会像贤哥哥那样,喜欢上一个同性之人。张妈妈,我想以后能够跟绍哥哥在一起,姑姑那么疼爱我,绍哥哥也说过要保护我,要是我以后能跟绍哥哥在一起,那我一定会幸福的吧!”
张妈妈想到白天薛绍及时赶来带走了令月,又听宫女们说他拦住了侍卫,留存了自己的颜面,心中也是一软:“薛绍小公子是个细心的孩子,十年以后他要是没变,你就大胆的向你父皇母后要求赐婚吧!我想,他能够给你幸福。”
令月拉着张妈妈的手,认真的说道:“张妈妈,你放心,以后等我嫁了人,就在公主府里给您单独弄一个院子,派几个人伺候您,不叫您干活,也不会再让人欺负到您。我知道,您今天为了我受了很大的委屈,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人伤害到你,贺兰表格已经被母后关了起来,应该不会再有人伤害到你了。”
张妈妈把令月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不早了,哄你睡觉好不好。”令月点点头,抱着张妈妈,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张妈妈见她睡着了,把她抱回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吹熄了灯,又在床边盯着她的脸蛋看了很久,方才去睡了。
城阳公主府里,城阳公主搂着薛绍,也在说今天的事情:“绍儿,今天的事情你做的很好,但有句话叫家丑不可外扬,所以你皇后舅母一定不希望这件事情传扬出去,所以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一定要守口如瓶,连你爹和哥哥都不要叫他们知道,永远都不要再提及这件事情。”
薛绍一脸平静:“母亲放心,我知道的,什么事情只能烂在肚子里,,什么事不可说,孩儿心中有数,母亲不必担心。母亲,令月那么得皇帝舅舅和皇后舅母的宠爱,以后是不是要很高的身份才能配得上她?”
城阳公主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无奈的笑笑:“你才七岁呢!这就想着要媳妇了,哎,你父亲若不是被贬房州,我们一家人应当还在京城,以你的身份也还是配得上她的,可如今”短暂顿了一下:“不过你还是可以跟公主脚脚朋友的,你呀,小小年纪,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好像尝尽了人间悲凉似的。真不知道你两个哥哥一天到晚都在教你什么!”
薛绍不服气的说道:“母亲,不都说青梅竹马携手到老是最幸福的事情么,要是以后真的能够和月妹妹在一起多好啊!”城阳看着儿子一脸憧憬的样子,不由感叹他到底还是个孩子,他的快乐还是很单纯的。可是令月,再尊贵也毕竟是公主,她的婚姻注定了与政治相连。
贺兰敏之就这样被武后囚禁起来,知道荣国夫人出殡的那一天才被放出来一下,然后又被囚禁在荣国夫人府内,武后下令严加看管,不得随意行走。
“报,不好了,皇后娘娘,贺兰大人骑了匹马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