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是在贺兰敏之死了的消息传回了长安的第二天回到长安的。城阳长公主死后不久,驸马也一命呜呼,追随公主而去。按照规定,公主死后会附葬于其父皇陵墓,所以薛家三兄弟就回到了长安,带着他们的父母回到了他们出生的地方。薛家三子皆承父志,武功了得,于是李治都给他们封了武官,不过薛绍还小,只不过担任虚衔,李治命他留在年龄相仿的旦身边,先做了一个侍读。
听见这个消息,最开心的除了旦,怕是只有令月了。原本总是在父皇母后身边撒娇的小公主这些天突然没了踪影,李治不免觉得寂寞:“媚娘,令月这些天又去那儿玩儿了,咋就没有人了,突然没了开心果在跟前撒娇,我还真不习惯了!”武后放下手中的奏折,笑着说道:“她还能去哪儿,自打薛绍回了长安,她如今每天天的就只在她旦哥哥那儿顽皮,昨儿个旦的太傅还跟我说,太平公主聪慧无人能敌,这一天下来给旦的课业加了不少压力呢!”李治带了一丝好奇:“怎么,咱们令月太好学了,每天硬生生求着太傅多讲了许多么?”武后噗嗤一笑,摇摇头:“才不是,令月太顽皮,总是搅和事儿,所以旦根本没法好好念书,不过好在旦素来认真,倒也没拉下课业,我也就随她闹了!”
李治听完之后哈哈大笑:“都是你宠的,令月啊越来越调皮了!媚娘啊,奏折你先去批着,我去看看!”说完走了出去。武后在后面看着李治的背影,只觉得陛下如今的性格真真是越来越像令月了,人家都说孩子越养越像父母,不知道为什么到这里就变了。李治则是觉得武后素来处理政务得心应手,太子虽然身子弱,但是才干上也是可以死独挡一面的,他也就乐得轻松自在了。
旦寝宫的书房里,太傅坐在塌上,旦坐在太傅的对面,薛绍坐在了两人之间。太傅正在讲的是诗经,正讲到激动之处,突然眼睛被人蒙住:“它山之石可以攻,攻,谁,大胆,竟敢蒙老夫的眼睛。”蒙住太傅眼睛的手松开,太傅见是公主,一脸无奈:“公主,你怎么又跑来跟老夫开玩笑了,旦皇子还要念书的,待会儿再玩儿好不好!”令月调皮的笑着,狠狠的摇头:“不好,太傅你继续讲书,我也听着的,况且我根本没有玩儿,我没有阻止太傅你讲书啊!”太傅显然近来被公主折腾的多了,已经习以为常,很快就回过神来继续讲书。令月一会儿拽拽太傅的胡子,一会儿又戳戳太傅肉肉的嘴巴子,一会儿又揉揉太傅的小肚子,过儿一会儿又干脆脱了鞋,趴到太傅的背上,旦和薛绍在一旁,一边要听太傅讲书,一边还要在看着令月恶作剧的情况下忍者不笑出来,真的是好不辛苦。
“陛下驾到!”外面的太监唱道。
听见父皇驾到,令月赶紧跑下塌躲在了屏风后面,连鞋都没来得及穿,裙子的一角还拖在了屏风外面。一直走进来,旦在前,太傅与薛绍在后跪地向李治行礼。李治抬手让他们起来,然后坐在榻上,三人侍立一旁。旦看见令月的鞋还在塌前,伸脚装作不经意的把鞋挪到了榻下。一旁的宫女立即过来给李治上了茶汤和点心,李治喝了一口茶汤(唐朝人喝茶,为加盐煮制而成,并不同于后世,故称之为茶汤),放下,问旦道:“听说令月来了,她人呢?这会子又跑哪儿去了?”旦嘴上说道:“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我们没看见她。”但是脸上的笑容明显是坏笑,一个手指头拼命的指着屏风。李治顺着旦的手指看去,屏风外面露着令月粉色的裙角,一动一动,很不安稳。李治也耍了个坏心思:“这屏风这么碍眼呢,来人啊,把它给朕砸了,往里砸,别砸到朕身上。”
令月听到这话,吓得立刻跑了出来:“别砸,别砸,我出来就是了。”说完嗔怪的看着旦:“旦哥哥,肯定是你告诉父皇我再屏风后面的!”说完撅着小嘴朝旦翻了个白眼。旦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嘴边的窃喜却怎么也掩盖不住:“不是我,你可别冤枉人,你哪个耳朵听见我告诉父皇了!”令月很是不服气:“肯定是你,绍哥哥才不会告诉父皇,肯定就是你,哼!”旦嘚瑟着向她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令月刚要跑到旦面前去,李治咳嗽了一声,于是令月又转而扑向父皇撒娇:“父皇,你看,旦哥哥他欺负我!”李治一把拉她到榻上点着她的小鼻子:“父皇过来你躲什么,一点儿公主的样子都没有。”说完从怀里掏出帕子来给她掸了掸脚上的灰:“你的鞋呢?怎么连鞋都不穿就跑了!”令月向榻前看了看,没看到鞋,刚要跳下去,薛绍上前一步拦住了她,从榻下把鞋拿出来,给她穿上。整个过程,令月都呆呆的又略带小甜蜜的看着薛绍,屋里人见他们这样也都没有说话,各有所思。
穿完鞋,令月从榻上蹦下来。李治也站起来说道:“今日来了好些宗亲,下午预备打马球,等回头用了午膳,就过来校场吧,弘的身体还没好,绍儿,你也一起来吧!”旦和薛绍遵旨。李治转头对令月道:“月儿,你不跟父皇回去么,你哥哥们还要念书的,别跟他们皮了好不好。”令月有点儿小失落,期待的看着父皇:“那父皇可不可以带我也去看马球,我也要玩儿!”李治捏捏她的小脸蛋:“带你去可以,但是你还小,只许你在台上看着,不许你偷偷跑下去,听见没有!”令月欢快的点点头,然后跟在父皇的身后离开了。武后见令月吃饭时都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就知道李治答应了她去看马球,送父女二人出门时特意叮嘱了张妈妈以及宫人们好好看着公主,万不能叫她乱跑,以免受伤。
校场边上的正中央搭建了一个高台,高台用精致的雕花木头做成了栏杆,栏杆边上放了一排牡丹,正中间的龙椅上,坐着李治,左右两边的位置,原本分别是武后和弘的,旦弘身体不好,武后还有政务要处理,所以今天分别坐了贤和显,再向下是旦和令月,然后是薛绍,以下的位置以及另外一边,坐着其它的皇室宗亲。朝中大臣及子弟则呆在高台下面一侧的空地上。
君臣一番客套话过后,比赛便正式开始了。一时间,校场之上,尘土飞扬,飞驰的马蹄早已被尘土所淹没,一同淹没的还有那个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的球。
令月看着一群男孩子骑着马跑来跑去,看着看着便烦了,这时球竟然飞过来跑到了她的脚下。令月捡起球,骑着马的人都已经聚集到了台前,那场面不禁让令月想起了那次偷偷溜出宫时某家小姐的抛绣球招亲。于是,令月的目光,情不自禁的就在台下寻找薛绍的影子,见薛绍也正朝她看着,兴奋的将球扔向薛绍的方向。众人见令月抬手的方向是薛绍,都慢慢想薛绍所在的位置靠拢,只有薛绍正前方的显,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这种游戏,从来都不是他能够取胜的,只是又不想挨骂才被逼无奈的骑马上场,跟在人后跑着,不太点眼就好了,所以不没有向后挪。哪知令月本就是个孩子,球一抛出,便因为力道不够,迅速便没有了继续向前飞的趋势,球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到了显的手中。显压根就没有做好接到球的准备,等他反应过来,贤已经一马当先的冲了过来,显赶紧催马,可惜还是慢人一步,被贤一竿子把球给抢走了。
看台上的李治瞅见这一幕,笑着对一旁的随从道:“我原以为显难得捡了个空子,必定一马向前,迅速赢上一局,哪知这孩子这么快就把球又拱手让人了。他呀,平日里读书写字皆是平庸,朝堂之上也是个没主见的中庸之辈,没想到到了这马球场上,仍旧是不成器的样子。他呀,一辈子做个富贵闲人便好,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了。”果然,这一局贤毫无悬念的赢了,这也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情。
第二场开局,李治见先前令月抛球十分有趣,便仍然叫令月抛球让众人去抢。这一次,众人都吸取了刚才的教训,纷纷向台前来了些。见令月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看着薛绍,就都有意无意的向薛绍靠近。令月将球举过头顶,还没抛出,球就直接掉了下来,唬得台下诸人刚一动马就立即止住,场面好不滑稽,惹得台上台下的观战的人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旁的太监捡起球重新交到令月的手中,令月重新举起球,迅速扔了出去。
原本大家都以为令月这次也会仍的很近,结果这次她仍的好远,偏偏这次显没能挤到人前,于是,球又再一次被显得到。显在傻了一会儿之后,连忙骑马跑走,其他人迅速跟上。贤仍旧是一马当先,不出十丈,便一杆子将球弄到了自己的控制范围。旦和薛绍交换了眼色,一个拦住贤,一个去抢球,球到手之后,薛绍迅速向向规定的区域移动,然而还没到,就让旦来了个黑吃黑。眼看着旦就要赢了,显横着马出现在他们前面,一杆子把球向反方向打走了。于是,三人又掉头向球追去。这一局,打得也是昏天黑地,好不精彩,最终,以旦的胜利告终。
李治见显的球被贤给抢走的时候就知道这一局显又是胜利无望。第三局,李治干脆就把球放在显的马前,指望着若是少了那点子反应慢的时间,看他能不能赢上一句。于是,比赛一宣布开始,显便奋力赶着球向终点而去。李治见他如此努力,心想,这下总该赢上一句了,才不至于丢了皇家颜面,叫人以为堂堂皇子竟然连赢一局马球的本事都没有。哪知跑着跑着,显的马速就与球速不相符合,生生把球给弄丢了。李治只好认命,叹了口气对侍从道:“显这孩子,还真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连续三局都叫他占尽先机,结果连续三局都叫他拱手让人。他以后呀,也就能当个富贵闲人,不必参与朝政,领个闲职不致饿死就好。”
众人本是知道皇帝的心思的,打算只要显能一路向前,他们就打算装作速度相当跑在后面。可球自打离了显,众人偷偷看见皇帝也是一脸的无奈的样子,便放开了胆子都去抢那个球。又是一番激烈过后,最终薛绍赢得了这一局,宗亲之中,薛绍不过八岁,大家见他小小年纪便有一番本事,很是佩服。
令月在看台上早就腻了,虽然是她自己求着父皇带她来的,可她并不甘于呆在高台之上,趁着父皇看的认真,偷偷溜下台去,换了一套旦的备用的衣服,又趁着看马的内侍不备,牵了一匹马就跑。那个内侍正要去追,但看她穿着皇子衣服,只当是哪家的宗亲,地位挺高的,也就放弃了。
比赛正在胶着状态,突然一个小将闯了进来,看他样子,也不只是哪家宗亲。一闯进场,就立即将球抢了去,惹得满场一个个急的跟长了乌鸡眼似的。旦本来也加入了追逐了行列,想来想去总觉得衣服眼熟,突然就恍然大悟,那小小的身材,分明是只有六岁的令月。显本来已经冲到了令月的前面,刚要抢球,看到那小将的脸,瞬间惊呆了,月妹妹咋就跑到了球场上。薛绍更是一眼就已经认出了令月,吓得不轻。三人都短暂的呆了一下,迅速的就又冲到了前面令月的旁边。
本来打一下午的马球就已经够累了,令月这么一出现,三人不仅要保护令月不受伤害,还要想法儿不着痕迹的保护球一直在令月手中,而且还得不着痕迹得假装没能抢到球,简直是比自己赢还要累上百倍。
李治看到小将出现的时候,也正在感叹英雄出少年,转头发现令月不见了,才知道场上的小将竟然是令月,吓得李治一身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面无血色的李治仔细看场上贤和旦还有薛绍都在令月身边脸色才稍微缓和,想着这一局结束一定要把这个丫头拎回来好好教训一番。
不一会儿,令月就跑到了前面,把球给打进规定区域。刚要挥杆兴奋,一个没坐稳,竟从马上滑落,顿时,李治还有旦和薛绍都心里一沉,吓了半死。在她身边的贤立刻一把拉住了她,把她拉上来自己的马,转身纵马向高台跑去,旦和薛绍紧随其后,李治立刻跑到台下,贤骑马到李治面前,将令月抱下马,交给李治。
旦跪在父皇面前:“儿臣有罪,儿臣不知道怎么着衣服就被妹妹穿到了身上,没看好妹妹,请父皇责罚!”薛绍也跟着跪在旦的身后。李治仔细检查了令月无事,才叫他们起来道:“不干你的事,令月一向调皮,哪里就是你能看得住的。起来吧!”
李治见女儿没事,况且又着实吓到了,也就不忍心再训斥她了,说了几句就让乳母仔细看住就好。
后来的马球,令月一直呆在台子上,也就没了兴趣。
后来的后来,她还是每天跑去给旦捣蛋,下了学,就拉着薛绍四处陪她去玩儿。
这天,她在掖庭看到了父皇偷偷进去跟两个年轻女子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