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这个故事中间还有缺少的人。
昨晚一眼就认出白夜楼下站着的男人，李染跟了一夜，终于让他看见了一条非常关键的信息。
从碰到九哥开始，他就一直奇怪一个问题，根据班上女生的话来推测，九哥和阿白应该是属于被撮合的公认一对，而且风清应该是公开维护这一对的代表人，那么问题就来了，九哥为什么还要指派钟秀来陷害风清呢？
不管是风清、九哥、白夜还是钟秀，原来都不是这出故事的源头。
这个七又是何方神圣呢？
九哥将手机关机，从裤子左边口袋摸出一包烟，抖出一根，又摸了摸右边口袋，面露古怪。
“那个傻子……”
声音很轻，李染站得很近也只能堪堪听到。
九哥把烟卡在耳朵上，一夜未睡的他略显疲态，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切，他从卧室的床上站起，往客厅走去。
李染没有跟出去，一晚上他大概摸清了九哥的行动轨迹，现在出去要么去厕所，要么就是继续喝客厅那一大壶咖啡。
九哥和白夜一样，都是一个人在学校附近租房，不过和白夜整洁到单一的房间，九哥的房间更像大学的男生寝室，泡面盒堆得山高，吃过得、没吃过得都摆在一起，饮料瓶更是到处都是，和他的衣服混在一起。
李染第一次庆幸自己什么都碰不到，不然他大概在这里一秒都呆不下去。
可惜碰不到不代表闻不到，李染真的好奇九哥怎么保持每次出了房间身上还没有异味。
卧室外传来细微的水声，九哥似乎在洗澡，洗着洗着还唱起了歌。
处心积虑的计划终于成功，他的心情也难怪这么好。
李染失去了耐心，风清他们的故事终究是他们的恩怨情仇，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他现在迫切想看见的只有明的一场大戏。
而大戏的主角也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没有不理你，我刚刚去新学校听课了，对不起。”
“没事，对了，月明，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什么事？难道又是你的秘密～”
“我现在很严肃。”
“嗯，你吧。”
“月明，明你不要去，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我们不是好了么？”
“乖，听话，让我一个人去，你绝对不能去。”
“为什么？你怎么总是临时反悔？”
“我不能让你去。”
“风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出事，我就是觉得，你靠不住。”
“我怎么靠不住了！哼！”
“你别管了，老实呆在家里，如果你去了，你以后就别想见到我了！”
“我生气了！”
“生气也没有用，我决定了。”
“你从来就不听我的意见！亏我还准备得那么好，亏我还……”
“月儿，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和你开玩笑，我就要去，不就是不见么，以后不见就不见！”
“月儿，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无理取闹？无理取闹的明明就是你，明明答应我的事，你还要反悔。”
“我不是想反悔，可是，你不能去。”
“你好歹给我一个理由，如果有理由，我可以不去。”
“我，月儿，求你了，别去。”
“求我求我，你从来不是求我，你就是喜欢自己做决定，你尊重过我么？”
“我尊重你，所以，更不能让你去。”
“月儿？”
“月儿，你去了真的会有危险，我不能让你冒险，我也想尊重你，可是现在不是那样的场合呀！”
“月儿！”
聊告一段落。
从九哥家出来的李染突然有些迷茫，他不想继续卷入他们之间越来越深的漩涡，但是现在距离明还早，去了学校也是无聊。
举目望去，下之大，他可任意去留，但是却没有一处是他的容身之地。
他又想起了云乐，那个人是否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呢？当他拿到寻人启事的那一刻，他是否和现在的他一样纠结呢？
是他真的想取代自己，还是被孤独所击沉呢？
或者，他也是和自己一样，想去改变什么东西呢？
不管是哪种可能，现在都显得无关紧要了，云乐的选择毕竟是云乐的，而不是他的。
事情或许没有他猜测中那么糟，当然，也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
呆呆地想着，他不再给自己目标，随意在城市里漫步。
“师父，该不会我们现在在做你当时做的事吧？！”
苏丹瞪大眼睛，紧张地看着李染。
“呵呵。”
李染轻轻笑了一声，不知是调侃还是嘲笑。
“师父，你还笑！原来你一直都是骗我的，还什么快到了，呜呜呜，师父你个大骗子！”
“你还听不听故事了？”
“听，怎么不听，都被你骗了，就算成为第一个用脚证明地球是圆的人，我也要听完！”
“哈哈哈，有志气。”
李染哈哈大笑，继续讲了起来。
任脚步随心而动，他再次恢复清醒的时候，一栋眼熟的建筑出现在他的眼前。
果然家才是人唯一的港湾，即使清醒时刻意回避，但是他居然还是来到了这里。
6楼202，他日思夜想的地方，也是他最害怕的地方。
犹豫着要不要上去看看，学生打扮的人正好从楼里出来，与李染擦肩，想远处走去。
李染回头看着他的背影，看他用着自己高中时一模一样的书包，看他走路故意单手插袋的造型，看他手臂处夹着的报纸，看他有气无力的模样，李染突然豁然。
是呀，这里已经不是他的家，到最后，它既不属于李染，又不属于云乐，而属于一无所知的乐然。
刘茉莉的那段话仿佛再次出现在他的耳畔，一点点渗透进他的内心。
如果一个人生命中的所有事都改变，那他还能成为现在的他么？那他还是他么？
如果另一个人却经历了这个人生命中所有的大事事，那那个人是否已经成为了这个人呢？
人到底是因为生而成为他自己，还是因为他经历的事让他成为他自己呢？
李染最终没有上楼，离开的时候，他回头又望了一眼。
他从来没有想过，那是他今生看向它的最后一眼。
“最后一眼？为什么呀？师父你不愿意回去看么？”
“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李染苦笑着，表情有些蓦然。
“师父师父，难道后来那栋楼被拆掉了？还是后来师父你眼睛瞎了，看不见？还是……”
苏丹更加好奇，眼睛亮闪闪地，缠着李染问着。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师父，你啥，大声点，我没听见！”
苏丹久违地闹腾起来，让李染颇为头疼。
瞪了他一眼，他指了指前方的镇，淡淡地道：
“我们到了。”
“师父，休想逃避话题，你不就是想……等一下，师父你什么，到了？！原来我们真的有目的地呀！”
苏丹顺着李染的手指，喜出望外地看向远处的镇，嘴里还在叽叽喳喳。
李染面无表情地伸出手，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脑勺上。
“才怪，走了，别废话，不然不给你讲故事了。”
“就知道骗我，坏师傅，还总拿故事威胁我，臭师傅。”
苏丹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气鼓气胀地看着李染，嘴里碎碎念着。
“你什么？”
李染又瞪了她一眼。
“什么～都～没！”
苏丹不甘心地冲着李染长长喊了一声，终于安静下来。
李染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眼神有些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确实是他看向自己家的最后一眼，并不是他没有再回去，也并不是他变成了瞎子。
从很早开始，他就该去注意调查推动他去做事的那股力量，可是他却一拖再拖。
直到那一，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命运并非意，命运更像一股力量。
如果他是忠实的演员，那命运就是最缜密的导演，一波三折、出乎意料、起承转合，每个情节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就像语文阅读上李染曾经写过的答案。
什么什么样的描写，是之后的铺垫，运用了什么的手法，表达了什么的情感。
什么什么样的情节，推动了情节的发展，是全文的线索。
而很不幸的是，不管李染愿不愿意，在他最后一眼之后，他的家就成了全文的线索，推动了情节的发展。
当然，那个时候的李染依旧一无所知，他还在欣喜他又找到了一条用来打发时间的线索，正在往他曾经的大学前行。
“师父，你不会真的不讲故事了吧？”
苏丹心翼翼的声音从李染背后响起。
好久没有想过这些事了，但是记忆还是那么清晰。
李染想着，没有转头，怕苏丹看穿了真实的他的不堪一击。
“只要你不吵，我就讲。”
“我不吵，我不吵，但是师父你也不许再骗我！”
“你不吵的话，我也不会骗你。”
“哼！骗人就是不对的！”
“吵我也是不对的。”
“好吧好吧！我不吵了还不行，师父你快讲吧，你从家离开以后呢？你继续去打发时间了？”
“没有，我去找刘茉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