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大权臣 第十四章 郊游(五)
作者:深海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第十四章郊游(五)

  薛正纲吃了一惊,猛地里一回头,小玉正在河里挣扎,这一声大呼,又呛了几口水。

  谢雨轩为了跟薛正纲谈些心事,故将小船与他们拉开七八丈,此时更是相距十余丈,薛正纲一瞥眼间,便瞧见大哥脸上正闪烁着怨毒之色。

  “小玉!”

  薛正纲两眼通红,这时也没心情跟大哥算账,救人如救火,立即脱下外袍,除去鞋子,纵身便落入水中,像一台灌满了油的马达般,迅速游向小玉。

  小玉不识水性,而且紧张之下,手脚抽筋,整个人沉入水中。

  薛正纲潜下水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紧紧挽住,然后向上探出水面,尽量把她的脖子抬高,让她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

  谢雨轩命水手将船驶过去,伸出一只素白的手,将小玉给拖上船。

  谢雨轩道:“你也上来,勉强坐的下四人。”

  薛正纲眼睛通红,沉着嗓子道:“帮我把她照顾好了!”说罢,再度潜入河里。

  谢雨轩不免吃了一惊,道:“小郎君,快上来。”

  这时另一边的薛希贤也尽快靠船过来,奇道:“怎得无缘无故的,就落水了?”

  薛正经满嘴跑火车,刻薄地道:“这丫鬟向来调皮,大抵是玩水时不小心失足了吧。”

  谢雨轩不知薛正纲为何再度潜入水底,可刚刚救人之时迅捷无比,水性自是极佳,当即放下心来,质问道:“丫鬟落水,为何薛大郎君不伸出援手?”

  薛正经故作忧色,叹道:“我这水性哪能跟二弟相比呀?我若下水,只怕又添一条性命。”

  他因谢雨轩与薛正纲同船,两人更是无话不谈,亲密无间,心中打翻了醋坛子,恶向胆边生,便将小玉推入河里,又暗中吩咐水手,不许救人。

  谢雨轩蕙质兰心,怎会猜不出其中的起承转合?对薛正经不禁又看贬了三分,别过头去。

  薛希贤不安地道:“正纲怎得没上来?”

  谢雨轩宽慰道:“姑父放心,小郎君水性甚佳,不会有事,可能是掉了什么东西在水底,正找着呢。”

  却说薛正纲将小玉救上船后,又再度潜入水里,游到了薛正经脚底下的船底。他口中咬着一柄匕首,左手顶着上方的船底,用匕首把竹子与竹子相缚的绳索隔断。三股绳索割断两股,又将余下一股割得极细。

  做完这些,薛正纲心中冷笑一声,这才满意地游到一旁,探出头来。

  谢雨轩向他伸出手,皱眉道:“你刚刚下去做什么?”

  “报仇。”

  薛正纲习惯性地挑了挑右边的眉毛,露出独具特色的招牌笑容。

  谢雨轩想起他偷偷喂黄牛吃老阳子的时候,也是这样子,柳眉微蹙,小声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玉没有大碍,等靠岸喝碗姜汤就没事了。”

  说着将他拉上船。

  薛正纲抖了抖衣服上的水,淡然道:“我也只是做了点小事而已,我要真想闹大,今日溺死河里的,只怕是他。”这话可不是闹着玩的,薛正经已经敢对自己的婢女下杀手,谁知道他第二步会不会向自己出击。老爹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他活着的时候还能保护自己,要是再过十年二十年,薛家就是大哥的天下了,还怎么跟他斗到底?

  谢雨轩心里暗自叹息,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不愿在这问题上纠缠不清。

  薛正纲伸手握住了小玉的手,用自己的外袍盖在她的身上,只觉她那青葱的五根手指很是冰冷,不禁心生怜悯,将她的两只小手贴在自己火热的胸膛上。薛正纲轻声道:“小玉,小玉,醒醒呀。”

  过不多时,小玉悠悠转醒,刚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小郎君一张满怀关切的脸庞,她虚弱地道:“小郎君……是你救了我吗?谢……”

  “不用谢。”薛正纲心想我若是不救你,这世上便少了一个关心我的人,当即笑道:“舒服点了没有?”

  “嗯……”

  小玉脸颊涌现两抹红晕,发现自己的两只小手正贴在公子光滑结实的胸膛上,吓得急忙缩了回来。

  “再睡会儿。”薛正纲宠溺地笑了笑,又向水手道:“快点靠岸。”

  “是。”

  薛正经虚情假意地道:“二弟,你这婢女没事吧?”

  “没事,你多保重一下自己吧,我要登岸了。”

  薛正纲不屑之色溢于言表,向河流的下游一努嘴,有意无意地道:“那儿风景最佳,兄长尽可去那儿观赏,我就不奉陪了,只是无限风光在险峰,水流急湍,大哥可得小心,别被大水卷走了。”

  薛正经嗤笑一声,哪放在心上,向谢雨轩道:“二弟有事返航,难免扫兴,不如姑娘上来我这,一起观赏景色?”

  谢雨轩厌恶他的品性,淡淡道:“不了,没心情,薛大郎的好意我心领了。”

  薛正经脸顿时就黑了,暗想这小兔崽子到底是给雨轩灌了什么**汤,死心塌地的跟在这小子身边。他心里愤愤不平,当即眼不见为净,催促水手道,“往下游去。”

  “是。”

  水手划着桨,平静的江水荡出朵朵涟漪,他谄媚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余杭水路,尽皆出自五湖,水域清澈,倘若到了下游,顺水而下,仔细听两岸山林的鸟儿叫声,说不定夹着几声猿啼。”

  薛正经哼了一声,“你别叽叽歪歪的没完没了,我耳根清净些,说不定就听得见了。”

  水手尴尬一笑,闭紧了嘴巴,不再跟他尬聊。

  下游水域果真急了不少,薛正经听见脚底传来“啪”的一声。低头一看,便见以毛竹扎成的船底竟裂了小缝,水直溢上来,不禁大吃一惊。

  “不好,要出麻烦!”

  薛正经虽是浪里健儿,可这当口是河流最急湍之处,若是不小心卷入漩涡,撞上礁石,势必丧命。“啪”、“啪”之声大响,咖的一声,木筏终究承受不住地散架,薛正经与水手双双堕入水中。

  薛正经落入冰冷的水中,立即被冲出去七八丈,惊得他魂飞魄散,急忙抱住一根漂浮的木头拼命游往岸边。

  那水手叫道:“游快点!前面不远就是一个悬崖口,落差十余丈,掉下去就死定了。”说话之时他也被急湍的水流冲得直退,声音淹没在浪潮之中。

  薛正经心惊肉跳,一望下游,果不见绵延曲折的河脉,耳听得近处水声似如雷霆,前面定然是个悬崖,因高度落差形成瀑布,这要是掉下去,绝无活命之理。

  他在水里挣扎,混乱中抓住了一根从上游漂下来的毛竹,顿时精神大振。眼瞅到左边的石壁有处裂缝,更无裕思,毛竹如枪刺出,深入石壁四尺有余,喀的一声,薛正经死死抱住这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毛竹的韧性极佳,在激流中承受百十来斤的重量,兀自没有折断,只是毛竹弯如残月,薛正经不由自主地还向前数米,半个脑袋已探出了悬崖边。

  薛正经作死的向下一看,三魂丢了两魂,瀑布落差十余丈高,浪声滔天,便是一粒指甲盖大的石子落下去都要摔成八辦,血肉之躯掉下去,肯定得四分五裂。当即双手抱着毛竹,缓缓靠近石壁登岸。

  “这兔崽子!”

  薛正经几乎咆哮起来,眼眶不知是渗了水还是憋到的,红得滴血,自己这宝贝弟弟当真什么手段也敢用,巴豆喂牛,弄散木筏,想来都是他的暗中杰作。他气得咬牙切齿,暗想:“如此整蛊于我,用心险恶,那也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他先是压迫、孤立了薛正纲在先,可遭到应有的报复后完全不检讨自己,反而怨起了别人,心想你一个庶子下贱人,凭什么与我争?在他心底家产不让分毫,就连心上人雨轩姑娘,也不允许别人染指。

  这一刻他真的起了杀意。

  ……

  薛正纲听到落水声和惨叫声时,笑得肩膀不住地颤动,但他懒得回头看一眼,自顾自地抱着小玉上岸。

  小玉面有忧色,犹豫道:“小郎君,大公子好像落水了,您不回去救他吗?”

  “不救,死也不救。”

  薛正纲高傲地扬了扬下巴,说道:“那儿不是有水手在旁吗?不会真要了他的性命。你就不一样了,他把你推下水,又勒令水手不许救人,倘若我也不会游泳的话,只怕你早就尸沉河底了。”

  小玉小声道:“是奴婢自己不小心落水的,小郎君不要生气好么?”

  “这傻丫头,刚刚脑子不会进水了吧?我替你出头,你反而跟这杀人未遂的‘凶手’说情,当真是不识好歹呀。”薛正纲说话之时凶巴巴的,可眼角总是带着善意。

  小玉第一次从小郎君的身上读懂了“温柔”二字,不禁眼泪哗哗的,她内心深处也明白,小郎君跟大公子不断地明争暗斗,大部分原因来自二人天生的嫡庶之争,但内心总是感动的。

  薛正纲抱她上岸,吩咐渡口的客栈煮了一碗姜汤,亲自喂小玉喝下,姜汤祛寒,喝完后身子暖暖的,倚在床榻上兀自睡了。

  “你是一个很体贴的人。”谢雨轩忽道。

  “体贴?这从何说起?”

  薛正纲并没有任何因受到夸奖而努力,说道:“在我看来,她是这世上难得的一个关心我的人,知道我没吃饭,这傻丫头揣着红豆糕追着车驾跑,途中摔得脏兮兮的都不顾,于情于理,我都该当涌泉相报。”谢雨轩一呆,说道:“不错。”眼睛里的落寡之色一闪而逝。

  薛正纲自听她说起身世,自知这番话触动了她,父母双亡,养父母又是把她看作利益的工具而已,抢着道:“我也挺关心你的。”

  此话一出,饶是他的脸皮都不禁红了。